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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熹元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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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遗瑷如同做了一场梦, 梦醒后眼角还残留着泪水的余热。

    她慢条斯理的坐起身, 整理衣衫看向手边的人, 他还没有清醒的迹象, 西司祖的药真是神幻之极,竟让她看到与众不同的大千世界, 然这次试药失败告终。

    苏婳与尧儿不知去了何处,身边除了有点痴的傅昭华, 她再也找不到任何熟识的人,文玠依旧睡在暗草丛生的密室,红珠是他从突厥大庭带走的侍女, 对他忠心耿耿, 有她照看,傅遗瑷便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于春时花期, 她傅遗瑷,终于回到了元国。

    三天三夜的路程,她通过花廊街道进入巍峨耸立的皇宫, 依稀记得连绵蜿蜒的忆华宫,坐落在四海的蛟龙图腾独步霸气,那高俊的浮檐殿顶金碧辉煌, 何处是她的御书房,何处是她的用膳间, 这里她的家却又是她的牢笼。

    当她带着傅昭华踏进故居, 侍卫纷纷举起戗将他们团团包围。

    这些个奴才经久不见, 个个嚣张跋扈, 竟没认出她来?

    “放肆!一群狗奴才,竟然连我都不认识!”傅遗瑷压低眼睛,将手扬起,弧形明月珏自尾指落下,金黄的穗珠随风摇摆,珏上金钩铁划,遒劲有力的字使得侍卫大惊失色,纷纷丢下戗,跪倒一片,统领走来脸色一变,抱拳恭敬道:“属下有眼无珠,不知太上皇归来,是下属之责,望太上皇恕罪。”

    傅遗瑷睥睨这几位小侍卫,将明月珏收回怀里,对其中一人冷冷一笑,“在这儿杵着作何,带我去皇帝那儿,几年未归竟然不知我这皇宫养了这么几只小狗,甚是可爱。”

    短短一年的时间,元敏竟将这些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不知曾经追随她的那些老臣可还在。

    离御书房最近的暖阁,严寒异常,素净简陋,虽垂挂了数层厚重的阁帘,依旧让人畏寒。

    角落里的玉兰花开依旧灿烂,角落的木椅上放着一本她曾读过的书札,案几上蛟龙戏珠的宝鼎散着淡淡幽香,这里一如以往没有被人动过。

    傅昭华对她所居住的地方始终保持完好,空气中隐约能呼吸到她曾经使用过的香料。

    她温柔的视线落在一边抚摸桌面棱角的人,轻声气语:“昭华,你还记得这里吗?”

    “……”傅昭华狐疑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珠冰璃幽深,仿佛听不懂她所说的话。

    “你才从冷宫出来,从自己露昭殿一路小跑躲在我的暖阁里,我当时恰巧看有趣的书……”

    她边说边回忆起旧时的光阴。

    那日是个阴雨连绵的天气,她走到暖阁里想小歇片刻,便坐到玉兰花盆旁边,拿过木架上的旧书看了起来。

    就在她看的眼皮上下亲吻时,一抹身影突然撞入她的眼帘,‘哐当’一声,一股力气撞进她的怀里一扫她的睡意将她整个人撞翻在地,使她颇为狼狈的咳了咳。

    “谁忍如此大胆竟敢进入本宫的暖阁!”她目光犀利的瞥向站定一旁的小儿,飘柔的眉睫颤了颤。

    然而那小孩犹如寻到奇珍异宝,用惊奇的目光睨她一眼,遂看见落在脚边的书,委身捡起翻开一看,“春宫娘子秘闻……”

    傅遗瑷一张脸被他说的瞬间羞红,再次咳了咳,一把抢过书,慵懒的目光浅含笑意,“小家伙,你是哪个宫的皇子,怎会到本宫这儿来?”

    男孩穿着冰丝线制的长褂,白面上绣着云缕滕文,发束白脂玉冠,碧泉干净的双眼吸引她的注意。

    “你是,熹元公主?”男孩问。

    熹元是她的名号,明宗帝赐予他唯一的公主,熹元二字沉重如山,它代表这个国家所有人将永远效忠她。

    “你是谁?本宫没见过你。”她笑脸盈盈。

    “傅琛。”他直接报出自己的名讳,倒令傅遗瑷惊异。

    傅琛?冷宫那位韦妃的孩子?听说近日那韦妃被父王从冷宫接出来了,将她安置在露昭殿,她打小对这些后宫琐事漠不关心,宫里几位皇子几位公主她也一概不问,只想过自己游云野鹤的安逸生活。

    这般精致可口的人儿,一眨眼竟也六岁了,穿着朴素不华实,斜长的眼眸扑闪的望着她,似乎带着浓浓的探索意味。

    “韦妃娘娘近来可好,本宫事务繁忙,未曾迎接深感抱歉。”傅遗瑷只想潦草的打发走这个小儿,她可不愿与宫中的皇子公主来往,免得生出敌意。

    “事务繁忙?熹元公主是很忙,忙着看这本□□忘记了礼数也是理所应当的。”小儿嘴唇一弯,素齿绽放比狸猫还要狡猾。

    傅遗瑷汗颜,被他抓到小把柄揉捏在手,很是不爽。这傅琛嘴巴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忽听暖阁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傅琛转眼看向门外的身影,额头经络突突直跳,小手捏成一个拳头。

    “你这是得罪了谁人,怎么那么大的阵势。”傅遗瑷看出他眼底的慌乱,好心问道。

    “我将二皇子推下了河,他们是来抓我的。”

    二皇子傅琰?后宫之中她排名老四,上头几位哥哥分别是喜嫔娘娘与丽妃所生,这傅琰玩世不恭,嘴巴抹了蜜似得甜,成天忽悠着宫女太监,一旦出了事,只怕连父皇那里都难以下台。

    “你为何推他?”今生无仇前世无怨,好端端的推人家下河做什么。

    “他仗着自己是二皇子,就欺负我宫中的宫女,我气不过就做了这等事,你放心,事情是我做的,人是我推的,我自会去承担,不会连累你。”

    瞧这话说的,让人心里发酸,她将书掌在手心,对他笑道:“琛琛,这罪我先替你担着,你母妃这才从冷宫出来,若是因这事在进去一遭,只怕你娘儿俩以后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只是个挂着皇子头衔,我的母妃住过冷宫,在宫里没有任何地位,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睁着那双狐疑的眼眸问。

    “我贵为公主,你贵为皇子,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他甚是不解。

    “陪我一起出宫,我要去见一人,不能带贴身宫女。”

    事情就这样打成一致,傅遗瑷觉得傅琛很像昭华,昭华那孩子老是摆着一张你能奈我何的冷脸,一点也不像她傅遗瑷。

    “公主殿下可在,奴才奉陛下之命,前来寻找恣意生事之人。”

    傅遗瑷打开门,淡淡问:“有什么事?”

    来者是明宗帝身边的小太监,他眼睛往屋里照看几眼,笑道:“公主殿下一直在这暖阁里?”

    “是啊,公公突然造访,扰了我的清梦,是有何事?”

    小太监精光的眼睛扫了眼地上的水印,奸诈一笑,复又行礼,“公主殿下可有去过西塘。”

    “不曾前往。”

    “那这水印来的可真巧合。”小太监的目光突然吝啬起来,冷哼一声,“公主暗中做这等不耻之事,证据确凿还想要开脱,休怪奴才无礼。”

    傅遗瑷痛恨的瞪了眼藏在帘内的身影,叹了口气,傅琛进来时也不将脚上的湿鞋换了,一路藏到这里摆明告诉别人,推傅琰落水的人在暖阁。

    “二皇兄是我推下水,怎么,你们想要捉拿我不成。”傅遗瑷冷笑一声,振振有词道。

    “奴才只好请公主前往浮檐殿,一切但凭陛下处置。”

    还一个狗奴才,对傅琰到时挺衷心的,没想到一次落水竟能发现这样有趣的秘密,连父皇身边的大红人都已经被二皇兄收买了,出奇的有趣。

    傅遗瑷看向头顶天,这天还灰蒙着,气候骤降,那落水之人不高烧几日可就对不住这样的天了。

    她不禁掩唇低笑起来,一脸正色收起广袖,踱步往前,领着浩荡的队伍前往浮檐殿。

    明宗帝依旧如传闻中那样,对这位熹元公主疼爱备至,一看见她被众人押解上殿,什么二皇子落水皆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立即从龙椅上走下来,亲自解开她身上的束缚。

    阴寒着脸对微微颤颤的奴才道:“这是谁绑的?”

    那位小太监哆嗦着走上前,噗通跪地,“回陛下,公主殿下推二皇子落水,奴才也是奉了陛下懿旨行事,不若给奴才几十个胆子也不敢绑了公主殿下。”

    “狗东西,竟也不看看是谁,来人,拖下去仗责五十大板!”明宗帝厉声道,整个大殿立即鸦雀无声,全都巍巍颤颤的匍匐在地。

    傅遗瑷轻叹一口气,这下她成了众矢之的,父皇存心庇护她,将她推向最高地界,没有他的保护却也会使她摔得很惨。

    这一边,傅遗瑷饱受宫廷中人闲言碎语,另一边傅琰则气急败坏,听说吐了不少血,想必将那些坏血吐尽了。

    三日后。

    傅遗瑷换上男装站在南宫门外等了很久,才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她惊喜的笑了笑,牵了傅琛的手走出南宫门,“让我等了好久,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太傅交代了一些功课,不做完是出不来的,让你久等了。”

    “好说好说。”傅遗瑷从未带过皇子出宫,这次相当的快乐,觉得这个琛琛特别入她眼,比昭华顺眼多了。

    傅琛面无表情跟着她后面走,眼珠子一直停在那双素白的手上,空气中飘过属于女子身上的芳香。

    阳光拂下,他忽而抬头,睁大眼睛。

    光芒之下,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指玩味的转动着折扇,莹润如脂的面颊上浮动几缕乱发,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垂挂着晨曦留下的露珠,眼眸纤长,发如墨染随着和风揉碎在阳光之中。

    凝视她笑若桃花的唇角,一颗心慌乱的砰砰直跳。

    他缓慢的将手压在胸口,凝眉甚是不悦的压抑着这样的感觉,一看见她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心房被一股暖流包围的,划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