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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那年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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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琛不禁怔住, 呆呆的看着她, 似是感染到他的注视, 傅遗瑷好奇的转过身, 灵秀的眼眸望的他一脸狼狈,闭上眼假装不去看。

    傅遗瑷只当他小孩天性怪异, 便也不再理会他。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浑浑噩噩的打瞌睡,听见帘外车夫恭声道:“二位公子, 花街到了。”

    傅遗瑷立即振奋心神,理了理衣服上皱褶,付了银子跳下马车。

    傅琛淡淡睁开眼睛, 随着下车, “我们去哪儿?”

    “喏,这不到了么。”

    他缓缓抬眼看去, 梨花木牌匾上镌刻有力,气派非凡,“老墨道来, 这是什么怪名字。”

    “全天下的书只这里最齐全,里面排列整齐的书架上堆满了自东周至今三十八万三千八百二十一本书籍,来, 进去找几本看看。”

    傅琛看了看四周排队的场景,蹙着眉宇, 问:“这么多人, 该排到什么时候。”

    傅遗瑷抿唇从怀里取出一件红章, 神秘一笑:“有它事情就好办了, 这可是老墨道来的主人送给父皇的,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

    “父皇待你真好。”他不禁嗤笑一声,不耐烦的撇过脸去。

    知晓傅琛一直住在冷宫,对明宗帝甚是不喜,说到父子情深,怕也是假话。

    当傅遗瑷满脸笑意的从里面走出来时,傅琛的那张脸蛋如同冰冻三尺,让人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就为了几本□□,什么《五凤吟》、《子不语》、《宜春香质》,傅琛潭水般深沉的眼睛朝她看了几眼,很难想象明宗帝最疼爱的公主竟喜欢看这种春风小史。

    傅遗瑷眼角斜睨他,清了清嗓子,道:“你看它像是□□,其实看进去会发现内容颇为深刻,语言极为优美。”

    “哼。”

    “你是谦谦小君子自是不喜,我又不是君子家,拿几本回去探讨有无不可。”瞧他那鄙夷的眼神,傅遗瑷背后直发凉讪讪笑了笑,这几本书给她身边几位小太监思春用着,没想到弄巧成拙给自己造成困扰。

    “哼。”

    “哎,我也是在书中寻求抱得美人归的美梦。”

    傅琛眯着眼睛询问:“什么意思?”

    傅遗瑷道:“这几本是感情丰富的风流史,像你这种感情不丰富的孩子多看为妙,我也是为了闲聊打发时间而已。”

    “再怎么清闲我也不看这等下流的书。”

    “……”她无奈的摇头,干脆将书揣在腰上与他一起逛街。

    傅遗瑷锦衣华服,束发玉冠,风度翩翩,一路上引来不少女孩的青睐。

    “你很讨她们喜欢,一路跟着你只见到她们眼珠子快贴到你身上了。”傅琛四处环视,冷哼一声。

    “像你一脸冷冰冰的,哪位姑娘敢靠近你,对那些小姑娘要多笑笑,提升自己的魄力征服她们。”傅遗瑷挑了挑眉眼。

    傅琛打量这样的她,发现女扮男装的她竟也不逊色,不禁道:“你自己还不是个小姑娘。”

    “唔,至少我是位讨喜的小姑娘。”

    “厚颜无耻。”他嘟哝一声走上前。

    突然听见某位姑娘惊慌失措的大喊:“小偷!抓小偷!”

    傅遗瑷耳朵颤抖一下,灵敏的跑上前,傅琛随着跟了上去,一大一小一路追着前面四处逃跑的小偷。

    “站住!别跑!”

    就在她一声大喊之后,一个身影越过她的头顶悬空一脚踢向小偷,精致皮靴上的紫色羽毛熠熠颤动,随之他脚尖落地,长袍翩然,走到姑娘面前将手中的荷包还给她。

    “姑娘以后多加小心。”

    “小女子多谢这位公子。”女子貌若春华,端庄淑雅,举止有礼。

    傅遗瑷自少年身后看去,只看见姑娘身边的丫鬟脸颊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一双眼睛向夜间的猫儿透着痴迷的光芒。

    “你要谢当该感谢这位公子,若不是他一路帮你追喊,只怕此人早已逃之夭夭。”少年转过身来,朝她微微一笑,令的傅遗瑷心口砰砰乱撞。

    阴柔的面如拂晓干净通透,绀发似泼墨柔亮,美如墨画一点一滴雕上去似的,唇边的笑容恬静如水,眼睛似水柔和,清澈的似能净化世间的尘埃。

    “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姑娘走到她面前朝她福了福身,看这身打扮是位千金大小姐,举止不俗,样貌可人。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位公子好面善,不知府上何处?”姑娘依旧盯着她的脸不紧不慢的问。

    傅遗瑷对上傅琛的目光,心虚地朝她说道:“京南文府。”

    闻此,对面的少年眉一挑盯住她,眼中皆是疑虑与好奇。

    傅琛朝她瞪着眼睛,手指暗中掐住她的衣袖,被她轻易拂开,腰上一阵酸痛,眉毛皱了皱瞪向腰间掐住自己的那双手,真痛……

    “原来是文大学士家的公子,小女子唤妙兰,容家之女,我姑姑正是皇上的宠妃容贵妃。”

    傅遗瑷敛眉,万没想到冤家路窄竟遇上了容家人,这可不得了。她瞥向瞪着她的傅琛,朝他眨了眨眼,这可是容家人,你说怎么办。

    傅琛冷面不语,抬眼看着晴天白云,一脸你自己看着办。

    此事说来话长,容家出了为容贵妃,屈居绫皇后之下,两人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明宗帝自然维护自己的皇后,却也要宽慰容家人,这容家的势力如今在朝堂之上不可小嘘,连明宗帝都要避让三分,然她竟帮了容家人,也过于巧了罢。

    “公子,如若不嫌弃,可否移步鄙舍,妙兰诚心邀请公子,作为报答公子相助之恩。”

    姑娘温文有礼,这让傅遗瑷难以拒绝,“来日方长,有缘再续吧。”傅遗瑷立即牵着傅琛的手,仓促离去。

    “公子……”

    傅琛甩开她的手,眼睛抬也不抬道:“人家姑娘诚邀你,你也太不识好歹了。”

    “那是容家人,容家近来船高水不可不妨,容贵妃与母后势不两立,诚心想要将母后拉下后位,你让我与她叙什么,喝酒看戏本?”

    “这些与我何干,那也是你的事。”

    “没良心的家伙。”傅遗瑷轻哼一声,背过身去,突然吓了一跳竟不知身后还站着一人,此人是方才那位出手相助的少年。

    傅遗瑷轻呼一口气,问:“你,你这人好生无礼,怎么站在别人身后也不出个声,真是吓死我了。”

    “方才听这位公子自称是文大学士公子,一时激动难耐,便跟着来了。”少年温雅一笑,笑容却很诡异。

    傅遗瑷应了一声,慢吞吞道:“那你也不能一言不发就躲在别人身后,怪吓人的。”

    “是我唐突了,公子莫要见怪。”

    “罢了罢了,你是有什么要事吗?”

    “在下一直仰慕文大学士才学渊博,想居于门下成为文大学士的得意门生,还请公子帮我传达一声。”少年道。

    “原来如此,你且放心,你要转达之事我必会帮你送到,我父亲最近不在府内,出去陪我娘亲去南山寺,待他回来,我自会告知他。”

    “如此便劳烦公子将此物交给大学士便可。”少年压低声音,将牛皮纸卷放在她手中,目光温良和善。

    “我自会帮你送到父亲手上。”

    “多谢。”少年微笑,随即转身离开。

    “慢着,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这样我也好带话。”

    “文玠。”少年瞳色由浅转浓,淡然道:“我们会再见的。”

    “……”她不解其意,只盯着手中的牛皮纸,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是篇学文,语言优美精湛,字体刚劲有力,功底深厚。

    “他要找文大学士,直觉这人很可疑。”傅琛睫毛颤了一下,继而抬起头来,对上她一双墨般幽深的眼睛,“你要小心。”

    傅遗瑷低声道:“你多心了,寻常公子哥能引起什么大风大浪,我倒觉得他是个无心机之人。”

    傅琛没回话,与她一起回到皇宫,然而两人刚进入暖阁,便听见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两人怔在原地。

    傅琛想要回避,却被傅遗瑷压住了手:“好像出事了。”

    这次脚步声不同上次,带着焦急与威严,莫非是来抓他们的?

    当侍卫抵达暖阁外,傅遗瑷问:“你们如此匆促到我这儿来所为何事?”

    “属下参见公主殿下。”梁统领抱拳对她恭敬行礼,目光阴鹜的瞥向身旁的傅琛,扬起手大声道:“奉陛下手谕,韦妃蓄意谋害皇后,罪不可恕,奉天子命捉拿九皇子傅琛交由大理寺,听候发落!”

    傅琛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人。

    傅遗瑷耳膜震动,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慢!你说韦妃谋害皇后!”

    “证据确凿,属下奉皇帝谕旨,请公主交出九皇子。”

    “皇上在哪里?”她焦急的问。

    “在崇恩殿陪着皇后娘娘。”

    傅遗瑷松开傅琛的手,向崇恩殿的方向跑去,心头早已乱成一团。突然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远远的看着他。

    参天树木遮住她的身影,庭院花瓣轻盈飞舞,落在白色地衣襟上。

    她神色一变,遂又黯然垂目。

    傅琛越过重重古树,呆滞的抬起脸,遥望那抹握不住的身影。

    傅遗瑷凝视他,一字一字沉声道:“我会救你。”

    两人相隔太远,不知风声可有将她的声音传到他耳中,那一瞬,看着那样娇小的男孩用淡泊的目光看着天地,心口莫名生出惆怅。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母后以死逼迫父皇对韦氏下杀令,她跪在母后床前整整三天,哀求她能够放过傅琛,待她拿到赦免令匆忙赶去大理寺时,傅琛早已喝下鸠酒,命丧黄泉。

    那年花开,傅琛随着时光从她的记忆中逐渐远去,却不知那个对她淡漠的少年始终陪着她,只是换了另一个身份留在了她的身边。

    阴寒的暖阁经久不住,寒意沁入骨髓。

    傅遗瑷复又摸着手上的书,苦笑:“我以为能从母后手中救你一命,怎知你喝下鸠酒,当时我真的很伤心很伤心。”

    那是一招险棋,绫皇后用自己的命作为赌注,铲除一切对她与傅昭华不利的人,只为他们开出一片蓝天。

    她赌赢了,因为她是明宗帝最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