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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碧血染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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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台子泽一向浅眠,在马车停下来时就已醒来。听到外面的对话声, 他端正坐好, 默默整理着身上的衣裳。

    车门被推开,那个人裹着一团山风钻了进来。

    她抬头望着他, 表情有一瞬间的痴迷, 然后反手掩上车门,风歇。

    他并没有卷起车窗的竹帘,外面夕阳满天,并没能照进车内,车厢显得有点昏暗。二公主轻轻撩起衣裙下摆, 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澹台子泽忽然发现了有哪里不对。

    似乎就是从某一次在皇宫中对面相遇,他让道于她的车辇, 二公主没有下辇, 只是在辇上对他示意开始。

    那往后在铁匠铺的相遇, 在自己府中, 在她家院子里, 甚至是昨晚在驿站中,她都是那么的无拘无束, 自然洒脱,毫无拘谨,以及……礼数。

    偏偏每一次见她,都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令他心神动摇, 是以竟无所觉。

    直到现在, 见到她撩起衣摆,端然安坐,每一个姿势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他才想起,二公主,从来就是一个即使在跋扈之时,也能保持车中端坐而不会让裙摆弄出一丝皱褶之人。

    一种久违,而又被他淡忘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感觉令他觉得有点糟糕。

    公主端坐着,平平目视着前方的车壁,但在眼尾余光中,她早已将澹台子泽打量了好几番。

    他身上新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薄棉衣服,不称他的身量,衣袍有些短小,袖子也短了,露出中衣的一截袖子。脚上配了一双皂底的黑靴子,很普通,普通到就像是外面那些侍卫穿的。一头微黑的发丝被整齐的绾了起来,上面插了一根玉簪子,同样是最普通的样式。

    这么一副朴素到极致,甚至有点寒酸的衣着,穿在他的身上,那笔直端坐的身姿,修美如竹,风姿如玉,竟然显出一副格外的温润风流。

    “澹台,我就知道,你是这种,越是经历磨炼,愈是崭露光彩之人。”

    公主面对着前面平平的板壁,静静开口,语气中有着赞赏,也有着浓浓的惆怅。

    澹台子泽愣了愣:“公主,过奖了。”

    他总觉得现在车厢内这人,像是灰烬中的炭,太平静了,有种什么被深深埋藏,随时要喷薄而出的感觉,这种爆发前刻意的平静反而令他不安。

    “澹台,其实想跟你说这话好久了,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公主凝视着面前的板壁,直直的盯着,仿佛不这样,就会失去所有的勇气。

    “你,不要太好强了。有些事情,我可以帮你的,你不要一个人扛着。”

    澹台子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削薄的双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能说出话来。

    其实这些话之前公主虽然没有明说,但多少也有透露过相似的意思。

    那时她在他面前展示过好多面,对他许过诺,讨好他,明里暗里,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和怎样的人在一起。

    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孤注一掷的鲁莽,仿佛都变得很久远。

    反而是当时被她在自己书房内亲吻,后来被拂之于地的那支白茶花,却在记忆中变得无比清晰。

    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这么一想,就连他,也难免伤感起来。

    “前路茫茫,公主与朱皇女不已在护我前行了么,至于前尘往事,就不必再提了。”

    公主轻轻一笑,一双晶莹的眼眸在略暗的车厢内竟仿佛闪耀着幽幽的焰火。

    “澹台,这次去赴棋会,我必会豁尽全力护你周全。”

    她语气低沉,语气却斩钉截铁。

    澹台子泽心内一震,转头向她瞧来。

    公主没有看他,面对着板壁,作出一个挥刀的动作。

    那一瞬间,她略嫌单薄的手腕,玲珑的身姿,划拉出一个流畅完美的弧线。

    虽然手中无刀,但这一下动作,却干脆利落之极,令他想起她被传脾气暴烈,在长街上纵马,对不顺眼之人随意挥鞭的无羁风姿。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这样过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她说了一句话。

    语气决然,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理所当然的陈述。

    “等我护送你回京,我就会向母皇请旨赐婚,你,嫁与我吧。”

    这句话平淡无奇的陈述句,在多年后午夜梦回时想起,他仍会感到激荡不已。

    但当时他却只感到一阵荒谬。

    “公主此时说这样的话,是要将子泽,将韩公子,置于何地?”

    想起当日在公主府中,她对他提出的条件,他瞬间沉下脸来。

    “当日所提之事,子泽不是已经说过,绝不接受了吗?”

    “绝不接受两男共侍妻主吗?”公主冷冷道:“你若不喜,我不给韩子康名分便是。想来他若有了名分,被放在高位,反而更会遭人诟病呢。”

    澹台子泽勃然变色,一字字道:“原来公主竟是这般的……反、复、之、人!”他似乎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停了两息,方才道:“做人怎可如此始乱终弃,韩公子……”

    公主截口道:“我若对他好,何尝不是对你始乱终弃?”

    澹台子泽窒了一下,转头望着窗外,“我从来没有答允过你什么!”

    公主也不多言,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悬在半空的琳琅亲眼看着,亲耳听着,气得几乎要跳脚。突然脚下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身体一抖,又回到了身上。

    一取回身体控制权,便见到对面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子旁,站着两个人,也是趁着停车下来透风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一个是燕八,一个是韩子康。

    琳琅顿觉五雷轰顶。

    燕八一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你的表情。韩子康脸色微暗,好像也没有看到她,转身忽地又跳上车去了。

    公主泥煤,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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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风忙完屯兵总兵交接事宜,趁着雨歇放晴的好天气,又往金矿转了一圈,现场视察灾难现场的清理工作。

    那日公主祭天时引雷的铁枝,现在依然树立着,森森的指向天空,看着它铿锵林立,虽然当头晴空,心中仍有股凛然之感。

    可惜了,公主外表看上去那么温柔精致的一个小娘子,居然敢直面天威,真是令人佩服之余,也生出不敢攀视之感呢。

    回到家里,李长风叫下人冲一壶俨俨的浓茶,喝完了,再去冲了个温度稍高的热水澡,才裹着毛披风,歪在榻上准备休息。

    “李大人。”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近在咫尺。

    李长风没有回头,手握着面前的还带着半壶茶的茶壶猛的往后扔去,汤汤水水的一路淋漓。

    他趁着这么一阻,飞快往房门冲去。

    他家里也有护卫,如果他出了房门,放声大喊,就算是刺客,也应当有所顾忌。

    可惜来的这人是个高手,身形如同鬼魅,还没等他冲出房门,已经一晃拦在面前,接连点了他周身几处穴道。

    “李大人,天降神英放在何处?”那人温声相问,十分有礼。

    这种有礼,在之前,对他已经用过一次。

    李长风毫不迟疑:“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二公主随行携带。”

    “她此行要去东临边境,送澹台子泽赴北朝棋会,怎会带着这些累赘!”

    “那我怎么知道,也许公主本来就不放心他人。”李长风的狐狸脸露出几分委屈。

    “你好好想想,那驿站内的密道,不就是你告诉她的么,她怎会不信任你呢。”那个人温声相劝,却下手执住他左手臂弯关节,猛的一拧。

    “格”的一声闷响,李长风哼了一声,额上密密的冷汗。

    “究竟藏在哪里?”那人开始在他房中游目四望,敲敲打打,但却找不到什么机关暗道,开始语气有点焦躁。

    “显然不在我这里……”李长风喘息道:“这里是郦氏地头,自有人照应……”

    “哦,你说得有理。但公主离开得仓促,这么短的时间,我还是不信。”那人握住他右边手臂,又是一拧。

    李长风往前一栽,“噗”的一声,吐了口血。

    “东西在哪里?”那个人握住了他的腿关节。

    李长风大口喘息,将头别往北方。

    那位人面桃花的殿下,正带着她心爱的宠卫,风姿无双的公子,往北而行。

    忽然心有不甘,他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痰,“要杀便杀,老子就是不晓得!”

    瞧着自己靴尖上沾着的血痰,那个温和的声音瞬间变得冷狠:“要这样一刀戳死你,倒是便宜你了!我会让你,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