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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故人心易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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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和宫的水榭旁边,被圈出很大一块空地, 侍卫每隔丈余就站着一个, 拿着各式武器, 饶有兴致的看着空地中央, 一板一眼挥动宝剑的人影。

    “这里, 高些,剑尖不是朝天, 是歇歇的往斜上方指。”

    “这是要刺人面门么?不需要根据对方身高调整?”

    “这是虚招, 你要抬到这个角度,才能顺势往下撩!你看我的姿势!”

    “费长舟, 你比我高这许多, 我手臂没你长,撩不到那个地方。”

    旁边有个啃着鸡爪子的少年“噗”的一声吐出嘴里的骨头, 叫道:“公主, 他说得没错, 这跟你的身高没有关系, 你剑锋没有完全伸展, 所以撩不到。”

    琳琅听到朱九也这么说, 没脾气了,揉揉胳膊, 恨恨甩手:“再来!”

    费长舟担心道:“你手酸了吧,歇一会儿再练, 不然怕等下抬不起手来。”

    琳琅苦笑:“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嗐, 照我这进度,得练多久才能接住你三招?”

    “这个么……”费长舟转头去瞧朱九,轻咳一声,“我从小好刀,三岁就拿着木头刀玩,如果从那时开始算,已经练了二十一年。”

    朱九口无遮拦的笑道:“公主莫看我,我三岁就真刀真枪的练着了,跑都没跑稳当就学扎马步,其实我觉得公主还是很应该练些基本功才对,那个七哥比较擅长……”

    琳琅道:“我不想累着他。”

    朱九看着她身后,“可他每天也都要练的,还不如带着你一起练。”

    琳琅霍然回头,韩子康一身普通的短打衣服,静静站在她后方侍卫的包围圈外面,衣料都是她替他特别准备的,虽然样式简单,但看着特别精神,只是他眉峰轻蹙,有明显的忧色。

    她赶紧笑道:“你来了!过来教我练功吧。”

    韩子康慢慢走过来:“公主为何突然……”他实在惜言如金,常常吐出几个字,看着意思点到,就住口不再说下去,只是用担忧的眼神静静瞅着琳琅。

    “我这不是快要出远门了么,正好赫赫有名的快刀费长舟就在这里,我当然得跟他学几招防身了,不然不是错过宝了吗。”

    韩子康眉头皱得越紧,“那日你追过去了……可是他……?”

    琳琅哈哈一笑,“他有事找我,不好打扰我们,自行离去,我自然得跟上去问个明白,其实也就是些户部的小事,你不必担心。我练武的事情绝对跟他没有关系。”

    费长舟受不了的转过头去,出声道:“外头有人求见,说是郦家的。”

    “那太好了,哈哈,我这就去迎接。”

    走远了,费长舟低声道:“公主你笑得心虚,实在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琳琅不笑了,肩膀一垮:“有那么明显么?”连你都看出来了,韩子康那个内敛心细得很的,岂不……

    费长舟点头道:“以后公主若想掩饰什么事情,万万不可这样笑了。”

    郦元派来的人是个身材壮健,浓眉大眼的女子,高额丰颐,腰背挺直,背后背着一把很宽的大剑。

    她见到琳琅,先打量了她一番,才不卑不亢的行礼,微笑着简单道:“我叫盛雁,郦元让我来助你。”

    琳琅过去自诩女汉子,一见这个女子,也得甘拜下风,要知道这种光风霁月般的英姿飒爽,可是她多有向往的类型啊。

    这个盛雁态度磊落,琳琅一见就生出亲近之意,她眉目朗润,脸色红润,说是二十出头也可,眼神清澈中又带了些许沧桑,却是三四十岁有阅历之人的眼神。既然看不出她的年纪,索性就大方的说道:“阁下是我爹推荐而来的,看着这么年轻有为,我就托大喊你一声姐吧。”

    盛雁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唇角一翘,似乎噙着一丝笑意,道:“公主千岁之身,跟我这么称呼,岂不是……”

    琳琅大手一摆:“我就是看着就觉得跟你投契,让你当我姐,我还占便宜了呢。”这绝对真心话啊,如果她皇姐是这般磊落之人,真不知省多少事呢。

    盛雁这回眼神都带了笑意,点了点头道:“就冲你这句,我总会帮你的。”

    她说得轻巧,琳琅听得暖心,却不知道日后她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占了多大的便宜。

    当下琳琅跟她说起要去枫林山查事,盛雁点了点头,表示那个地方她熟,可以帮忙安排。之前琳琅已经作好了准备,一直就是为了等她,现在见她这么说,索性让她检查出行准备。

    盛雁也不含糊,事无巨细检查了一遍,连马掌蹄铁,马鞍都细细检查过,琳琅深深觉得有她在,万事保险。

    她准备随行的人有璃儿、韩子康、朱九、费长舟,骆羽为首的一群侍卫,本来不想带着燕八,但燕八表示不会放过这个赚外快的机会,非要跟着,现在还多了个盛雁。

    盛雁看见她的随行人员名单时,眼里闪过想笑又没有笑的表情。

    琳琅叹道:“姐你想笑就笑,璃儿、韩子康这两人我必要带去的,其他人如果雁姐你嫌多,就裁减一些吧。”

    盛雁笑道:“我让他们留下,不都怨我了吗。”

    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一个个察看,足足把侍卫裁减了一半,连对侍卫队不了解的琳琅,也觉得现在差不多是铁板一块了。

    就是看着韩子康和燕八两个,她皱着眉头道:“这两个有伤在身。”又看着燕八:“这个练的是硬功,还可以,但是另外那个……”

    琳琅怕韩子康听到难过,赶紧道:“我就是带他去散散心,会一直在马车里的。被困在宫里,好人也得养坏了。”

    盛雁眼神在她脸上掠过,笑意消失了,摇摇头道:“公主太任性了。”话虽这么说,到底也没有强行要她把人留下。

    盛雁在琳琅的准备之外,又列出了一张单子,出行日期定在后天。

    还有一天的时间,琳琅打着离京的借口,将留下来的那批男人遣还了,说是让他们各回各家看看,但什么时候召回没有给个准信。

    只是还有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就是冷秀,她必要在离京前给他的问题给解决了。

    带冷秀出宫这事不可张扬,琳琅现在对内说是公主出行,亲自准备离京事物,对外则装成普通贵妇人携夫侍出游。璃儿很是贴心,给准备的是一辆普通的马车,外表看来毫不起眼,里面铺设了厚厚的坐垫,坐着十分舒服。

    冷秀穿了身半新不旧的衣裳,是他自家去年的春装,脸色还是苍白的,颇有傲气的眉眼不复当日的飞扬,整个人都有点闺怨的意思,十分符合陪夫人出游弱质侍君的形象。

    相比较而言,费长舟掩了双刀,一身绯色轻袍紧挨着他坐着,浓眉微皱,一张英武的脸因为担心一直板着,却更有正夫的气势。

    虽则同车,琳琅心不在焉。马车缓缓前行,璃儿在一侧坐着给她做针线,她独自坐在另外靠窗一侧,竹帘都懒得挽起,□□点的阳光透过竹帘,细细碎碎的投在她脸上,一张桃花脸蛋,带了抹挥之不去的倦色。

    她自那日被澹台子泽撞破,一直都没睡好,处于极大的压力之中。

    那日澹台子泽旋即拂袖而去,她见他脸色铁青,放开韩子康匆匆追过去。心里其实却奇异的安定了,这下被他撞破,自己就不用捂着良心去骗他了——虽然下了决心想当个卑鄙的人,但临到要做,跟想法却是另外一回事。

    澹台子泽奔得很快,完全不顾平时的风度,要不是在出院门的时候绊了一下,琳琅那小短腿怕是追不上他,幸好他被绊了一下,她趁机追上来喘着气道:“澹台……别走!”

    澹台子泽也不回头,想接着跑,被她一把抓住袖子。他一副恨不得把袖子扯断的模样:“你那脏手别碰我!”

    琳琅喘着气道:“他不脏,他是我喜欢的人。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想瞒着你了。”

    澹台子泽震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然看上一个……”他不拉扯他的袖子了,站定回头,胸膛微微起伏,微长黝黯的眼神瞪着琳琅,深深吸了一口气,“难道你以为用这种手段,我就会被你激起别的心思?是谁人教你这般谋划人心?难道我澹台子泽除了你别无选择?”

    琳琅张了张嘴,“你在说什么呀!这算是什么手段!君父告诉我,你们大家公子都有傲气,如果我想跟你在一起,就得待你一心一意。我原本想瞒着你的,但那就是欺骗你了,我不希望这样,所以我想跟你定个契约。”

    她迎上他警惕的眼神,认真道:“假如我觉醒了天赋,又如果能够登上皇位,会大力扶植你的家族,有生之年,保你们繁荣昌盛。男后之位肯定是给你的,没有人会威胁到你,我也不会后宫三千,我只要保留他一个。面子都是你的,底子也有你的利益,你觉得这样好吗?”

    这种婚姻交易,在她看来也是卑鄙的手段,但到底是一种坦荡。她自问如果澹台子泽选择了她姐姐,一定不会有这么宽松的条件,况且琳琅的后台是郦家,澹台与郦家是强强联合,他必须会考虑一下的。

    她见到澹台的神色有异,想要确定一件事情:“你突然改变了主意,是不是发现了你可以开启我的天赋,是我的命中注定之人?”这是两人合作的基础,她可不能弄错了。

    澹台子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神情变得冰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冷道:“你这是把我跟那个……放在同等的位置,难道不认为这是一种对我的羞辱吗?”

    琳琅摇摇头,认真道:“不,恰恰相反,这是对你的尊重。”

    澹台子泽脸色发青,一言不发,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小的佩刀,猛的一挥,刀光一闪,把被琳琅抓住的衣袖削了下来。

    “二公主,这种虚伪的话不必再说了,你,好自为之!”

    “澹台,等一下!我,我告诉你。”

    澹台子泽没有站住,脸上挂着冷笑,脚步却不知不觉放慢了。

    “其实,你们都盯着他的身份,他的经历,他的过往……只有我看重的是他这个人。”

    琳琅盯着他的背影,认真的表达:“我之于此,常觉身如过客,一切身份,地位,物质,都像是借来的,随时一梦醒来,都要还回去。只有他……他是不同的,他不是借来的,他是唯一,属于我的。”

    韩七这个名字已死,韩子康的名字是她起的,他过往种种被她一刀斩断,他的新身份由她而来,所以她觉得这个人是完全属于她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她。

    她不知道怎么能讲明白,子不语怪力乱神,她也不能把她是异世界灵魂的事情讲出来,只能表达到这种程度,想来澹台子泽是听不懂的,看上去,他的背影都僵硬了,成了化石。

    “你是不是把他的忠心当成了唯一可以依赖的东西?”澹台没有回头,冷冷道。“是不是认为无论怎样,他都不会违拗你的意思,所以你就不会遭到拒绝,不会受到伤害?”

    这句话像一根针一样,直直刺入琳琅的心,几乎令她难以呼吸。

    咦!听上去好像挺有道理,难道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之前竟然没有好好考虑过这个问题,在独占欲之外,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她。

    可是……只想要对他好的心情,也是真实的啊!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面对的是澹台啊,她想要说服他,跟他结盟,怎能自乱阵脚!

    她捂了捂心口,迅速镇定下来:“总之,不管你懂不懂。我可以丢掉别的所有东西,因为那些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只有他,我是不可能放弃的。”

    “呵呵,公主,你真是一个可怕的人!”澹台没有回头,身姿在飒飒风中挺拔如竹,“原来你的心意,是这样的容易更改,你的感情,这般的容易妥协,你的心,软弱得如同天上的浮云,随时漂浮无定,改变形状。无论你外部的条件多么优秀,都无法掩藏你不堪一击的内心!”

    这不就是说我是个水性杨花的渣妹子么!

    琳琅怒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难道就因为我不喜欢你吗?”

    “呵呵!你问我凭什么?”澹台开始抬步往外走,他这次步伐坚决,再不停留,“因为刚才那些话,不久前,你才对我说过。”

    “……”琳琅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泥煤,我没有对你说过啊……

    “你的条件我决不答应,不用费事了!”丢下这最后一句话,澹台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以上就是澹台那天的情况,琳琅踢到铁板了,空前的糟心,她还以为自己这次堂堂正正了,谁知道人家不是受落,而是正面拒绝了。

    澹台子泽那边走不通,她看来被断绝了觉醒天赋的指望,以后只能靠自己,心里涌上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所以她才会起个大早尝试练练武功,结果……被一帮子靠武功吃饭的人伤害了。

    幸好马上就要离京,这次的任务也算是给了她一个缓冲的机会,就让她离开权力漩涡一段日子,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忽地外面传来车夫低沉的声音:“贵人,长乐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