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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青衫惜旧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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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琳琅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澹台子泽搞好关系,趁机跟他结盟。但执行起来还是有着这样那样的难度, 她对澹台子泽总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想到要泡他, 心里十分没底。

    在见过卓明意后, 她又拖了七八天, 连出行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去登门造访。

    这些日子, 她经皇宫夜宴大变, 心头不安,白天照顾韩子康之余还奋力锻炼, 每晚倒在床上都倦极入眠, 只是常常乱发怪梦,而梦中的主角, 毫无例外都是澹台子泽。

    她觉得这些梦相当邪门, 难道她对此人的企图心已经深刻得要影响潜意识了么?看来还是得早日执行计划啊, 求个心安。

    这日她探视过韩子康出来, 拾掇停当, 终于登门拜访澹台子泽。

    澹台家的府邸在城中一处官家聚居的坊间, 处于旺中带静的地段,整条街巷高墙飞檐接踵, 里面住的基本全是在朝的重要官员。

    澹台府在街巷的最末端,外面挨着的恰恰是卓明净的府邸, 琳琅听卓明意说起, 说澹台家安静的时候很安静, 但嘈杂的时候也很嘈杂。朝廷的大员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来拜访一下,其余往来的大多是户部的官员,还有就是一些更低品的官吏。近年来因为西面出现了旱灾,所以地处中央的华国未雨绸缪,管着户部的澹台雪宜,也开始接待一些来自乡间的耕农,好了解一下耕作的第一手资料。

    听上去这澹台雪宜是个办实事的厚道人,澹台子泽也不差,能亲自替他娘到铁匠铺督促农具制作,也许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冷漠。

    谁知琳琅显然料错了,她扣响澹台家那厚重大门,递上名帖时,那门子一看她刺金的名帖,眼睛就有往上翻的趋势,见她毫无所觉,就打鼻子里哼出一句:“不知阁下今日里准备了什么礼单?”

    “礼单?”琳琅惊呆了,她还真没有想过要送礼的,她是不是太蠢了?

    璃儿在她身后低声道:“公主前些日子让我从库房理出一批珍品,难道……”她脸上难得也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现在珍品已经不在库了,难道不是送给澹台公子的咩?

    琳琅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叠纸,她笑容可掬道:“今日里我只带了一叠图纸。”她递到那门子鼻子下面,“这是我画的最新农具图纸。”

    门子脸色终于稍变,态度忽然就前倨后恭起来:“请贵人稍候,待我去禀告主人。”把门轻轻合上,只留一条门缝,门内足音飞快的远去了。

    琳琅趁着周围没人,低声问璃儿:“你说我前些日子让你整理库房?”她的记忆中可没有这回事呀,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家里有多少宝贝。

    璃儿点头道:“是呀,公主那天从铁匠铺中回来就让我整理里面的珍宝,最近每隔两天就让我取件出来,有红珊瑚,夜明珠,白玉马……奴婢都把单子亲手交给公主您了呀。”她眨巴着眼睛,紧张的瞧着门缝,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澹台家的大门这时豁然洞开,澹台子泽青衫墨发,淡淡然立在门内,一双微长晶亮的乌眸,毫不掩饰里面的嘲弄。

    “方才听到公主侍女所念的礼单,很是耳熟,我这里恰好也有几份。”他微微侧首,“司墨,把那份礼单拿来。”

    澹台子泽后面的书童很快拿出来几张礼单,粉色洒金的信笺,打开来香气扑鼻,华丽精美,可惜上面的笔迹略嫌幼稚。

    澹台子泽把信笺递过来,“这些单子没有落款,连同贵重礼物,忽然出现在我家后院,原来……”他唇角微微上翘出一个精致的弧度,“现在就物归原主吧。”

    “……”泥煤的!听起来好像我让人半夜三更匿名把礼物连同礼单空投到你家院子似的,但我明明没有做过这么丢脸的事啊!琳琅忍不住转头去瞧璃儿。

    璃儿显然误会了,她脸上微微一红,上前一步,双手接了过来,低声替琳琅辩解道:“公主只是……忘了署名而已。”

    澹台子泽也不追究,似笑非笑道:“这等重礼……回头我让人送回府上去。”

    璃儿的头几乎埋到胸上,羞愧得不敢迎接他的视线。

    琳琅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在脑海里厉声追问公主:“是你干的!”

    “哼!”消失多日的公主不屑的回了一句,隐隐约约的心虚。

    琳琅一阵心悸,到底是什么时候,公主掌控了这具身体,干下了这许多事?是从皇宫夜宴那晚回来后么?不不,璃儿说,从铁匠铺回来后就……会不会还有什么,是她瞒着她干的?要是她对韩子康不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公主接着就恶狠狠道:“告诉你,你宠那个暗卫要适可而止,要是让澹台听到什么风声,疏远了我,我就找个机会让他死!”

    一阵寒风袭来,琳琅顿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她强作镇定道:“如果你敢动他,我就把澹台子泽得罪到死,让你死都接近不了他!”

    像是印证她这句心声,澹台子泽的视线转回琳琅身上,“听人来报,公主这次带来了新农具的图纸,这便请进,让我先睹为快。”现在他的态度非常有礼客气,好像刚才对人家礼物表示鄙视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你这小狐狸!看我把对你脉门了吧!琳琅心里腹诽,脸上微笑道:“自当与君共同参详。”

    抬步先行。一面在脑里跟公主说,你醒醒吧,你的那些重礼纯属马屁拍在马腿上,人家娘亲是一品大员,陛下近臣,缺啥珍宝!就算你送光整个库房,也不会换来登堂入室!

    公主不哼声,看来也是被打击得懵了。

    澹台子泽把琳琅让进一个厅堂,又让司墨泡一壶好茶来。这房子布置雅致,最显眼的就是迎面一张堆满了图纸的大方几。

    琳琅也不急着就坐,踱步到几案前面,发现放在最上面的一张图纸就是她上次让人送来的曲辕犁。

    “嗯,这是我上次给你的图纸,后来我发现忘了画犁盘,这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是安装在辕头,让犁架更轻的。还有辕的形状改变了,也得从长辕改成短辕才行。”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柳枝碳条,拿过几案上的旧图纸,就在上面点点画画的改动起来。她以前因为爱好漫画,中学的时候也参加过漫画同好社团,创作过一些漫画同人,画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不算好,但也不会太坏,这样把印象中见过的实物画出来作为说明,虽然不是很精确,但大致轮廓比例也不太差。

    “原来真的是有疏忽之处!”

    澹台子泽看着她手底下刷刷刷出现的图样,不自觉的点着头,忍不住道:“公主这种炭笔用起来很是方便。”

    琳琅随口道:“我就用得惯这个,家里烧了好些,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送些过来。”

    澹台子泽在几面上拈起一支,感受了一下手感,摇头道:“我不大会。”

    琳琅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这个比握筷子还简单的,你们有国画基础,什么构图布局都没问题,学这个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着她真的信手示范“手到擒来”,手覆在澹台子泽手背上,手指跟他一起捏住碳条,把他手按在纸上,一压一拖,画出一条不是很直的直线。

    她笑道:“就是这么……”“简单”两个字还没有出口,澹台子泽飞快把她的手甩开,手里捏着的碳条脱手飞出,摔在地上,断成了几截。

    琳琅的笑僵在脸上,没趣道:“我不是存心调戏你的。”

    澹台子泽脸上漾起一抹红,却不说话,只垂目去瞧她刚改好的图纸,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琳琅撇了撇嘴,澹台子泽这么傲娇面嫩,再低声下气她也做不出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脖子不受控制,带动脑袋冷不防凑过去,“吧唧”一声,在他脸颊清脆响亮的亲了一口。

    琳琅惊呆了,泥煤!这绝壁不是我啊!

    澹台子泽大惊,几乎是用跳的迅速闪后,背部撞到了后面的紫檀花架上,架子上放着的一盆山茶就往他头上砸下来。琳琅眼疾手快,飞快把他往自己一扯,澹台子泽退得急了,本来就站立不稳,被她这么一扯,就往前倒,琳琅那小身板哪里扛得住他,被他直接压倒了。

    琳琅这下充当人肉垫子重重摔在地上,只觉脊骨都要摔断了,却听旁边“啪”的一声,山茶花连盆带泥摔得四溅,还好不是砸在澹台子泽身上。

    这次澹台子泽不待她说,飞快的自己跳了起来,只顾背过身子整理衣裳,却不理她。琳琅一个大字状镶嵌在地上,一时也不忙着起来,被他气得笑道:“我可是刚救了你,你这人连拉我一把都不肯。”

    从后面看去,澹台公子从耳朵往下,脖子都红了,气道:“要不是你动手动脚,又怎会……”

    刚才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好吧,公主你又缩回龟壳装死去了,这个锅,我背!

    琳琅面无表情道:“我说不是调戏你的时候,你不做声,看来是不信我的,我既然都被你误会了,做什么要担个虚名!自然是要真正调戏你一下了。”

    澹台子泽回头一下,“你这人怎么……”,一眼见到她摊在地上不起来的疲懒样儿,飞快又转回头去,不吭声了。

    “你先起来,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你不拉我,我才不起来呢!你要喊人进来打扫尽可随意,我躺在地上睡一觉也行的。”

    琳琅心声:我也不晓得怎么善后,但流氓既然耍了,就要耍到底!你要凶我,我就撒赖!

    她索性闭上眼睛,耳朵听见有人轻轻跺脚的声音,澹台终于走了过来,弯身递手,明显咬着后槽牙:“这下你该起来了吧。”

    琳琅也不扭捏,握住他手,一借力,站了起来。澹台随即把她的手甩掉,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收到背后在自己衣袍上用力擦着。

    琳琅心里怒了,大声唉哟一声。

    澹台皱眉:“怎么了?”他现在站得要多远有多远,跟她几乎是对角线,处于极度戒备的状态。

    她扶着腰道:“疼……”扭着脸,一副难耐痛苦的表情,似乎随时要栽回地上去。

    澹台本来背后就是门口,随时准备夺门而出,但要是公主在他房里躺了,虽然是书房,也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他此刻也只能过来扶她坐到椅子上,皱眉道:“可是硌着了?”

    这话大有歧义,琳琅眼神飞快的往他身上溜了一圈,严肃道:“确实如此,你也太瘦了!”

    澹台脸上飞红,不知是窘是怒,低喝道:“你这口无遮拦的……”

    琳琅赶紧哎哟哎哟大叫两声,“不行啊,我看不是硌着了,是摔着了腰,这可糟糕了,谁不知道女人最重要的是腰……”

    澹台怎么听怎么觉得她在胡说八道,但那副模样却是极惨,他往她腰上一望,看她拧着柔软窈窕的腰肢,赶紧别过脸去,紧紧皱着眉道,“你真的摔着了?我找大夫来……”

    琳琅故意又哎哟了两声,才哭丧着脸道:“我这副样子实在不好意思让大夫看,你看,我是在你房里受的伤,这伤的位置又有点微妙,在腰,很容易引人遐想的……”

    澹台听她还在瞎扯,都不知道该气还是恨,脸上表情相当复杂,“我这不是房间,只是会客厅,你我身上衣裳整齐,任谁也不会想歪。”

    “真的?那这样呢?这样这样呢?”

    澹台脸色涨成猪肝色,双眉立起,瞧着自己把衣裳拉扯得颇为不整的琳琅,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一股戾气:“公主你到底想怎样?是要用名节来威胁我答应你什么要求吗?你应当知道我澹台子泽不是这么个任人揉搓的软货!”

    琳琅见到一向温文尔雅神仙中人般的澹台子泽被自己逼成个怒目金刚,心里也十分好笑,她也不忍着,前俯后合的笑了个痛快,一面在脑海里警告公主:看到没有,你要是敢碰我的人,我就让你的澹台子泽好看。哎,这样脸薄的公子哥真是太容易撩拨了!

    毫不意外的听到了公主咯吱咯吱磨牙的声音。

    眼看澹台子泽那张如玉般的俊脸都要憋紫了,琳琅才忍笑道:“澹台你呀,也别紧张,我就是看你太严肃了,逗你放放松!你看,你这副横眉怒目的样子,哈哈,比你平时那副冷淡样子顺眼多了。”

    话说了一半,澹台已经气得拂袖而去,剩下的后半截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琳琅自己整理好弄乱的衣服,外头澹台子泽遣了司墨来,客客气气的送客。琳琅也有点担心,澹台子泽这种平素端着的,她逗得他撕破了脸,不晓得下回该怎么修补关系。不过这些,却是不必让公主知道的。

    想到澹台子泽此刻一定躲在自己房中抓狂,她难得的跟小厮说了两句好话,然后拿过新的宣纸,刷刷刷的给画了几个印象中好用的改良农具,交给小厮,让他转交澹台公子作为赔礼。

    最后弯身从地上捡起一支被摔在地上的半开白茶,用自己的衣袖弹干净上面的灰,在小厮瞪大眼睛的注视下,压到了桌上的那叠旧图纸上,才拍拍身上的土,走了。

    这里没有道歉用的黄玫瑰,白山茶就算聊表歉意吧。

    她走后,澹台子泽拿着司墨给他那叠新图纸,本想一撕了事,却又下不了手。在房里呆了一个时辰喝光了两壶明前龙井才算消了气,让人去拿图纸来,谁知又不合心意,他只好自己跑了一趟。

    在地上找到那张画着犁盘的图纸,旁边扔着一支半残的白茶,看上去是从那盆白茶花上折下来的,现在房里碎花盆什么的已经收拾干净,不知怎么遗下了这一支。

    司墨见问,略带不屑的说,那流氓公主当时从地上捡起这花来,也不嫌脏,当宝贝一样擦干净灰,又压在图纸上面。刚才他来拿图纸的时候,觉得这花和人都好脏,就给扔地上了。

    澹台子泽目光闪动,还没发觉时已捡起那朵花,想象着那人从地上折了这支花,仔细拂去上面的尘埃,然后放在他的案几上,莫名其妙的脸上微热。

    听说那人即将离京,身边一大堆麻烦事,但临别之际,却特意跑来这一趟,给他改良了图纸。比起之前半夜把厚礼扔他家后院,好像突然开了窍似的。

    他轻轻摩挲着花枝,这个人方才的无赖轻薄,会不会是一种不得其门而入的孤勇?

    “公子?”

    他跟触电一样,脱手把花扔在地上:“扔了吧。”

    “是,公子!”

    “咳,等等,搁窗台上吧,等一下我自己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