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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问道凡躯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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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奇怪,有人辗转反侧求之不得,有人唾手可得却弃之如履。

    一真道长就是后者。

    小白鹿站在观前笑容满面地又送走了一位遵诚市的明星企业家,看着对方一步三回头地走下了山,只觉心中一阵剧痛,想哭的冲动都有了。

    这已经是他拒绝的第几位企业家了?人家没啥过分的要求啊,就是想捐献个千八百万香火钱,在偏殿给立个长生位而已嘛,这种事情在某些大观大寺不要太平常。他就是弄不清师傅究竟是如何想得?哪有放着财主不迎的道理?真是急都急死了!

    清风观发生的事情和这个世界简直就是格格不入,很多居士和香客都以为用不了多少日子清风观就会改天换地,就算没有大企业家资助,已经为清风观正名的遵诚政府也会大力修建这个‘明代古建’,一真道长这个有道全真会成为遵诚前无古人的宗~教偶像。

    可老道长偏偏要反其道而行,清风观的香比以往更便宜了,来访的企业家们一个个满怀遗憾地摇头离开了,那个道号白鹿的知客道人还是一袭破烂的青色道袍,道观中的道士小姐姐头上插得还是木簪,仅有的一间大殿和四五间云房还是仅有......

    疑惑、不解、猜测和狐疑......当这一切在若干天后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后,就连那些曾经质疑一真道长是沽名钓誉的人也慢慢闭口,油然生起钦佩之心。

    这个时代的节奏在加快、一切都在迅速改变,人心在变、道德在变、良知在变......当人们习惯了各种改变,将其当成了一种常态时,蓦然回首,却发现有个人在灯火阑珊中着一身布衣、面含微笑、心静如水、拒绝改变,才恍然明白有时坚持是如此可敬,原来拒绝改变也是一种境界。

    这恍然已经成为了遵诚市的一大风景,已经有很多居士、香客甚至是好事者每天守候在清风观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那些遵诚的风云人物一个个兴高采烈而来、意兴阑珊而去。再看看日子仍旧清贫的观中弟子,忍不住高挑大拇指,‘这才是真修行,不比那些以道祖神佛之名敛财的假和尚、假道士。’

    一真道长的声名渐渐远播,就连赶来清风观的许长生都听到了这段故事,心中忽然一动,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一真道长在他未起时结缘,可说让当时还在懵懂徘徊中的他有了一个正经的身份和可以一直走下去的正路,师恩不可谓不深,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在修行路上其实一真道长并没有真正帮到他什么,甚至还远远不如老疯子葛无忧和那位神秘的黄衣僧。

    对一真道长,许长生自然是常怀报答之心,却并没想过要问道于他老人家;这次借陈宁和虚清道长之力,起初也是要利用他们的声望为清风观助势、为恩师撑腰,心里其实还打算着让恩师老有所得,让清风观成为天下名观一流。

    可是这一路行来,尤其是进入遵诚后耳闻目染,已经让许长生对自己生出了几分怀疑,等到入了清风观,见到了陈宁和虚清道长,听他们一番讲述后,许长生心中不觉震动。

    反思自己之前的种种心思,当日几大富豪拜访、国民爸爸来求,便难免有些飘飘然起来,自定下‘财侣法地’,财列首位,虽说不算入了魔道,却也难免有些心浮气躁,过抛了道家风骨,自己真的是完全正确的麽?

    恩师并非是有法力的真人、更别说与他这个连渡两次正天大劫、身现天罡神通、日后天仙可望的道家天骄相比,可为什么恩师说出的这番话却犹如暮鼓晨钟,让自己的心久久难以安定?

    自己之前只念俗世恩情,一心想得都是以‘名’‘利’回报恩师,却从没将恩师当成老疯子那样的‘前辈高人’对待,更不曾想过真的问道于他老人家,自己是否错了呢?

    走进一真道长的云房之中,许长生本想跪拜,却被一真道长拉住了按在对面蒲团上,笑盈盈地望着他:“你虽是我的弟子,却是陈会长和虚清道友也要称赞的‘天罡大真人’,修为之深,早已胜过为师百倍,哪里还需要行这种大礼?

    说来倒是为师有名无实,名义上虽收你为徒,却无能传你修真入道的真正法门,你是得天地之惠,就算要认师傅,那也是天地该为你的师傅才是。”说完依旧是含笑望着他,就像是父母见到久归的儿女一样,越看越是喜欢。

    “弟子请恩师传道。”

    许长生面容一肃,就在蒲团上拜了下去。

    “为师只是一介凡人,如何能够传道给你这位大真人?不过你若是真想听为师说教,为师倒是可以说上几句,得之或为你幸、或为我幸。”

    一真道长望了许长生几眼,面色竟有些复杂难言,微微犹豫片刻方道:“天地惠你,也可祸你,需知天地宠儿、机运之子,不能大成、则必遭大败。为师本是凡人,看不透你离凡之躯,只能问你一句,我徒,可急否?”

    “弟子很急,曾于正天劫时言道‘天地惠我、我泽众生’;也曾于舍利中见一黄衣僧人,言大劫将至!此次于贵乾程家偶遇,人间竟有鬼王觊觎,以弟子今日之力,竟无把握胜之,所以弟子真的很急!”

    “我徒,可知事缓则圆、事急则乱的道理?所以事可急,心要定,则急急可成矣。

    这是说越是心急,你的进境只会越慢,甚至会被心魔所扰,而心魔一旦侵入,己难知真如,只知急切,则事必败。不如放下心事,自清神思,则可不觉行万里,则急急之事可成。

    为师并非什么得法的真人,这番心得却是几十年守清净、行无为所得,若能助我徒,则大善。”

    “这个道理并不算艰深,可为什么恩师不曾说出前,我却想都想不到?

    从遇到老龟时开始、到慑服老蛟、二老敬重、再遇程圆圆、斗法程天龙,筹思镇鬼王......一路行来,我似乎都没有休息静思的时间和机会?或者说是某种日渐膨胀的东西,让我竟觉自身高大、已是天下第一的大真人,根本就不屑去想......”

    许长生忽然心头大震,骇然望着恩师一真道长,见恩师正对自己点头微笑,那笑容就仿佛最好的镇定良药,让自己心中一片平静。

    哪怕是当日渡过两次正天大劫、让陈宁和虚清道长尊为‘天罡大真人’时,心中都不曾如此平静过。

    “师傅,我想闭关几日......”

    “大善。”

    一真道长微笑点头,轻轻从蒲团上站起,从他身旁走过,抚摸了他头顶几下:“慢慢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