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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文玠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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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昭华坐在地上呆呆的咬手指, 一咬就破, 渐渐血也跟着涔出来, “呜呜, 好疼,好疼……”

    一边哭一边恶狠狠的舔了舔手指上的血, 露出孩童般的笑容,“甜, 甜。”

    宋遗抓住他的手,冷静执着的撕去衣角的碎布,细心的给他擦拭然后包扎, “不疼了, 不疼了。”

    傅昭华眨着漆黑的眼珠子盯向她,戳了戳她的脸, 笑道:“漂亮,漂亮,漂亮……”

    元敏脸色一沉, 立即抽出银鞭想要挥去,宋遗回身冷声道:“你敢动他一下。”

    “阿姐!”

    “阿敏,你要是认定我这个阿姐, 就听我的,不可以伤他。”

    “他是我们的敌人!你真糊涂!”元敏厉声道。

    宋遗摇头叹息, “敌人已死, 他只是个失去记忆的可怜人。”

    “多说无益, 现在你想怎么处理, 随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已经与俗世再无瓜葛,自然要留在这里了,而昭华也要与她作伴留在这个地方。

    “我不走,元国交给谁都与我无关。”她平静的看向他们,轻声说。

    “我要带走他。”

    “我不准!”地位,权势通通放弃,也不再过问任何朝廷之事,只傅昭华这事绝对不会妥协。

    元敏眯了眯眼,“你想怎么做?”

    “我要将他带在身边为他治病。”

    “这病无药可救,只有死路一条。”

    她坚硬道:“即便如此,那也要试!”

    “你真是固执,哈哈哈,什么都可以不要,偏偏要留着他,只他是你的弟弟,我却不是吗?”元敏笑了笑,一脸痛苦的表情。

    “你们都是。”她走到他身边,张开手臂将他环在怀中,悠然道:“阿敏,你是我求了半个月观音求来的弟弟,他是我欠了许多年的弟弟,你们都是我的恩人,都是。”

    “若是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只怕你不会再这么想了。”元敏任由她抱住,扬唇说道:“记住自己说的话。”

    她一头雾水,问:“什么?”

    “我忘记告诉阿姐你,文玠死了,被他杀了。”元敏残忍的看她说道。

    宋遗脑中轰的震荡,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的看他,吐出一句:“你,骗我。”

    “三年前文玠丢失王位半夜逃出大庭,被暗中拦截的他抓住,折磨致死,最后丢下狼谷任由野狼撕咬,第二日他的尸首便被野狼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支簪子。”

    “我不相信,你又在骗我。”她捂住耳朵拼命摇了摇头,凄厉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元敏从袖中掏出一支海棠红木簪,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那颜色那做工,她再清楚不过。

    只见她愣怔的死死盯着那支木簪,从元敏手中抢过来,喃喃道:“这是……这是……他曾经送我的簪子,怎么会……”

    “自从你落崖,文玠脑子也乱了,你刚跳下他便跟着去,幸好被衷心的侍卫救了上来。你死后,尸首全无,他也日渐消瘦,整日疯癫嗤笑,抱着你的衣服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坐在高塔上孤寂的抱着衣服放在怀里痛哭,寒冷刮得他的脸皲裂,他染了风寒,声音都哭哑了,高烧了好几天都不见好,却还心心念着你的名字,病中也离不开你……”元敏抬头静静打量她,徐徐道。

    宋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拼劲全身力气紧紧抱住自己,嘴唇颤抖的厉害。

    站在一边的席颜哀伤的看向她。

    柳于雪靠在柱上依旧神色慵懒的瞥向她,嘴边依旧含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哭了整整半年,之后不是哭就是笑,神志不清,突厥大庭的老臣们知道他疯了便开始暗中拥立木哈王登位。一年过去,他身边的心腹豁出命杀出一条血路将他带走,途中竟被这人抓住!”

    当时傅昭华问他傅遗瑷在哪里,文玠听到这三个字便哭了,他没有问出什么来,便让手下对他行刑,那夜他被烙铁熨烫,被盐水浇灌,被男人玩弄,这个三天里怕是他永生的黑夜,真正是生不如死,他再也没能等不到黎明的光芒。

    “我欠他人情,本想去救他一命,终是没能赶上,再见时已经成了几块剩下的碎骨还有这个木簪。”阿敏平淡如水的看她,宋遗崩溃的痛苦出声,眼泪如断了线被风淹没,她红着眼睛,将脸深深埋在臂膀中,止不住的大哭。

    阿敏悲悯道:“阿姐,我从未见过谁人有他这么爱你,文玠对你的爱只怕世间再无第二人,为了你他连命都可以舍弃,可惜啊,他并不知道即便死了也无法再见到你,因为你还好端端的站在我眼前。”

    宋遗哭的满脸通红,抽泣着咬着牙,衣衫浸湿了泪水,心底最深处终于被某股力气瓦解了,除了痛苦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神识。

    文玠……死了……

    为什么她的心竟会这么的痛,为什么她那么的悲伤,世间再无文玠,那个誓言池前立誓说她才是他天下的男子,再也看不见了。

    她握住木簪突然跑出武台,跑向灌木林中。

    武林大会继续开始。

    所有人像是听了个故事,比较悲哀的故事,并没有谁人再叫嚣,纷纷专心的看着台上的比试。

    席颜叹了口气,握紧双手,对元敏道:“你何苦让她伤心成这样。”

    “哼,公子说这话该问问自己才对,一切起因只因为一场镜花水月,我这样做只是希望阿姐对他有个念想,毕竟那个人真的深深地爱着她,就连公子你都无法相提并论。”

    席颜微笑,只是看着远处彩霞再也没有说话,随即先行离去。

    “又是个感情用事的女人,哎呀,这女人哪长成这样必会是个祸水,原来一点也不假。”比试归来的柳于雪走到元敏身边弯了弯唇,嘲笑道。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柳宫主又何苦在伤口上撒盐呢?”

    柳于雪挑起墨眉,魅惑笑说:“我可没你那般好心肠。”

    元敏冷漠道:“若非你帮我对付傅昭华,我也不会一步登天拿回自己的东西,不过,你确定你的条件是只要她?”

    “你可说错了,我是要她的命。”柳于雪将手指抵在唇上,神秘笑了笑,“小阿敏,你的故事确实很感人,可惜你那阿姐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我看她呀,也就哭一哭转眼间又恢复晴天了,那个叫文玠的男人真傻,挂死在她身上不值得。”

    “哼,柳宫主不知人间情爱只会说些风凉话。”

    “哈哈,你们哪都是一群疯子,在这个乱世枭雄,不疯狂不成魔,你慢慢想,我先行一步请自便。”他走上前去,对元敏挥了挥手。

    “柳宫主可否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元敏道。

    柳于雪轻浮的笑了笑背对着他道:“你知不知道渔夫垂钓的方法,先下鱼食,等鱼儿上钩,下网全收!”

    苍郁的林中,宋遗躲在一棵大树下,眼睛哭的肿成个包,冷风里呜咽声不停地在空气中徘徊。

    “哎呀,夫人躲在这里哭的这么伤心干什么呢,人死如灯灭,死都死了,哭也哭不活,这人哪活着时就是来受苦受难,死了也是种解脱。为了一个男人哭,真好笑。”柳于雪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底满是笑意,深邃低迷。

    “你,你懂什么……”宋遗颤抖着声音沙哑道。

    “懂那么多做什么呢,有时还不如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过着一天是一天,也不为人生乐事。”柳于雪嗤笑一声,伸出手指拨开她的乱发,“夫人是个大善女子,牵挂的人越多不会觉得累吗?就这样为你自己活不好吗,席公子待自家夫人甚好,只怕此时无心顾及他只为了他人哭泣。”

    宋遗将脸上的泪水擦去,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柳于雪漆黑的瞳仁闪过异色,遂又如水波恢复平静。

    他笑道:“这样多好,擦干净眼泪,好好的活着才是对死者最好的弥补。”

    宋遗疑惑的问:“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那唤文玠的男人要是真的爱你定是不愿见到你哭成这样,不仅哭的眼睛都肿了,还哭得这么丑,我要是他也不敢再寻你了。”

    “你,你!”

    柳于雪拉扯她的脸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来来来,给爷我笑一个。”

    宋遗一掌打掉他的手,咬牙切齿道:“柳宫主,平时可都是喜欢这样与李小姐私会?”

    “哈哈哈,你觉得呢?”

    她心里正烦,被他这么搅合又乱了,只有推开他往外走去。

    “席夫人!”柳于雪突然唤住她,目光紧紧的锁在她的身上。

    宋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转过身漠然问:“柳宫主还有何事?”

    “这天下开始不太平,席夫人请格外小心。”柳于雪一脸正色诚然说道。

    宋遗颔首,柔声道:“多谢。”

    待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柳于雪准备移步,便看见掉在脚边的木簪,他将簪子捡起注视着上面的纹路,海棠布满整个簪子,凌厉大气。

    他叹了口气收回袖中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