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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华发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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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清清的大殿内, 没有阳光照射, 然傅遗瑷偏偏热的紧, 不停的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方巾擦汗。

    一方精雕的八仙桌边坐着几人, 都是与她关系匪浅之人。

    一次列排,苏婳, 傅昭华,白徵, 姜景珩,阿敏……

    人才济济,全部欢聚一堂。

    “稹国新增五万大军停驻河城, 然我国增援三万, 本以为是冲着元国来的,没想到是声东击西之计, 实打实的为了拿下河城,恰巧昭华的三万军队派上用场。”傅遗瑷轻描淡写道,眼睛慢悠悠的从牛皮纸上抬起扫过周围。

    苏婳淡漠的声音稳稳响起, “我觉得有些不妥。”

    “哦?不知是哪里引起公子的注意,请指点迷津。”傅遗瑷傲然说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他。

    苏婳平静的脸上毫无波澜, “突厥大庭这次应该是有备而来,具体是为了河城地段的矿金还是为了别的, 暂时不清楚, 声东击西就是为了弄些动荡出来掩人耳目, 让你们一个个全力迎敌, 保住河城却忘了别的地方。”

    “哪里?”傅遗瑷不由问。

    “安城。”苏婳接着用苍白削瘦的指骨指向地图上的一座城,目光深远,微笑道:“安城是数百年来稹国的划分地,交界处临靠元国与西燕,那里以牧羊为生较少引人注意,却不知拿下安城其他两国必有纷争,趁机围城瓦解三国指日可待。”

    安城是东河一代最为萧索的地势,很少有人将目光放在这里,突厥大庭是想来个四面围城?

    傅昭华微微皱起眉毛,黑漆漆的眼珠子通透冰凉,“三万兵力先借给稹帝,我们此次行程便是为了阻止突厥大庭进犯,既然对方的目的是稹国池城,与我国倒也不太合顺,就此留下一名大将协助贵国。”

    “如此多谢元帝出手相助。”姜景珩面上挂着僵硬的笑朝他拱手相视。

    傅遗瑷张着口想要说些什么,偏就硬生生吞下了肚子。

    三万大军留给稹国?这会不会不太妥当,傅昭华狮子大开口将自己带的军队都给人家了,那他们留着什么?

    白徵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打趣道:“太上皇苦恼什么,我不是带了一万军吗,一路上还担心护不了你?”

    她唇边牵出一朵笑,“没,没,西燕帝太有心了。”

    “你我如今不比以往,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再风风光光的将你娶回西燕。”

    苏婳闻此抬眸看了她一眼,琥珀色眼睛里透着难以琢磨的深意,又默不作声的将视线转移眼皮下的牛皮纸上。

    “呵呵,你客气了。”她扯着笑,背后冒出一身打湿里衣,汗水浸在伤口里刺痛难耐,这伤不知何时才能完好,离那日子相对甚远。

    “哎,只当年那轻飘飘的一眼,我对你便情根深种难以自拔,怪我表露心意太晚,若非如此你我早已娃娃都抱一堆了。”白徵甚是懊悔的拍打着扇子,可惜道。

    傅遗瑷那张脸已经无法用平淡止水来形容了,实在是冲击太大,对白徵来说生孩子就跟吃饭一样,一天三顿加上夜宵,一天就能生出个娃来。

    “西燕帝很闲哪。”傅昭华立即回以冷冰冰的视线。

    “小舅子就喜欢乱吃醋,连自个儿姐姐的醋都吃,可怎好?”白徵嬉皮笑脸道。

    阿敏抬头看向傅昭华又打量白徵一眼,沉默寡语的坐在一边看战报。

    “明儿,我与太上皇便要离开稹国回去,这几天多谢陛下的招待。”傅昭华起身看着傅遗瑷对姜景珩慷慨道。

    “元帝有事尽管吩咐,朕会加派人手一路护送你们回到家国。”

    “陛下的心意委实不好推脱,只太上皇不喜声势浩荡的排场,所以这次我们与西燕陛下一同回去足够。”

    傅昭华与姜景珩继续狐假虎威,傅遗瑷将视线移向苏婳,他在朝会上鲜少说话,目光一直留在战略书上根本无暇过问她,回去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心里牵牵念念的人到头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败得一塌糊涂,所以她该放手了,该放开苏婳,将曾经倾注他一身的情谊全部收回,不再逗留。

    苏婳感应到她的视线似得眼珠子转向她,楞了一下,几近透明的唇紧紧抿着,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保重。”

    她一怔,朝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多谢,保重,有缘你我会再相见的。”

    还是不要相见的好,就这样各自过各自的,没有纷争没有猜忌,没有阴谋,简简单单平淡如水的过着青灯下皈依佛门的日子。

    商议完毕后,各自散席离去。

    傅遗瑷悠然自得的在庭院里与傅昭华闲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在一起彼此散心。

    “文玠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你可有查到他的消息?”

    傅昭华淡淡的说:“没有,这个人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动用任何权利也捕捉不到任何痕迹,姐姐怎么突然想到他?”

    傅遗瑷拂了拂乱发,拨动花枝,轻轻说:“文玠是文大学士独子,当年文家惨灭为了我们姐弟能安生英勇解围,对文玠我一直很歉疚,却没想到他就这样离开了。”

    他扳过她的身子,专注她的眼睛,安抚道:“别担心,他也许担心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才刻意离开,毕竟当时你处境非常危险,他离开是正确的决定,你无需内疚。”

    “可……”傅遗瑷温温欲吐。

    “你就是这爱管闲事的脾性,你呀一直牵挂着别人,你可想过其实他们都过得很好,甚至比你还要好,你完全没必要去过多的照顾他们的。”傅昭华抚摸她温热的脸颊与她碰了碰额头,炽热的声音生脆硬朗。

    虽然他这么说是在安慰自己,可是事实恰是自己的私心逼走了身边的人。

    她眨了眨黑漆的睫毛,默默不语。

    昭华说的或许是对的。

    只要各自安好,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她抬头朝他点头,突然眼睛一瞪,双手抱住他的脸,她诧异的摩挲着他瓒冠的长发,发现发根处一片银白,整个人恍如掉进冰寒之地。

    她颤颤道:“昭华,你,你的头发……”

    傅昭华凝眉,避开她的触碰,往后退了几步,扭过头道:“我,没事。”

    她上前抓住他冰凉的手焦急道:“怎么会没事,你的头发为何会变成这样,暗生华发,是不是瘾药?!你快告诉我!”

    “我以为会再延迟五年才会出现这种现象,没想到还是提前了,我是不是老了姐姐,当宫女为我束发时看见我满头白发惊恐的大叫那刻,我一切都明了,瘾药可以让人瞬间苍老,不过并没有说明白会在什么时候变老,却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

    傅遗瑷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衣服里,紧紧抱住他,摇了摇头,“不,你不老,你还是我的弟弟,永远都不会老,你老了我岂不是更老,你不会有事的。”

    “是我自私抢了你的皇位,老天爷终于惩罚我了。”他凄冷的眼睛看向天空。

    “不,不,昭华你听我说,你没有抢走我的一切,皇位本该属于你,是你为我赢来的,本该属于你,一座帝位让你变成这样,我会心疼,会难过,会害怕。”傅遗瑷轻柔的抚着他玉雕般细致的侧脸,柔声道:“我一直担心你会为了皇位与我形同陌路,顾省几番阻拦了你我的去路,所以我才会想着要他的命,偏偏你了结了他,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将皇位传给你是我已经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在你没有篡位前便已经安排好了,等你登基我便离开皇宫,你没有欠我什么,也不用受老天爷的惩罚,这都是我自愿的。”

    “姐姐……”

    “你唤我一声姐姐,而我始终被你暗中保护,我不配做你的姐姐,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竟不知该怎么帮你。”傅遗瑷强牵出笑对他说。

    “只要你一直陪着我足够了。”傅昭华垂下黑漆漆的眼睛,苦涩笑道。

    她对他太过苛刻,太过决绝,自他儿时起便如母如姐的教导他,她与昭华好比日月一般,虽无法同时共存却能相互辉映,除非天地泯灭否则他们是不会丢下任何一方的。

    “若我与苏婳两人同时有难,你会救谁?”他深深凝视她,轻蔑的问。

    她会救谁?一个是她的弟弟,一个是……爱的无法自拔的心上人,她会救谁?

    “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受伤,你是我血缘至亲,他是我的浮华梦,我选择谁都将会后悔,所以我不会选择,也不会让这样的事真的发生!”她的言语戚戚且焦急。

    傅昭华苦笑不已,他也只能是她的弟弟,这层血缘关系始终无法捅破,好像烙印深深烙在心底挥之不去,每次冒出一丝情谊来便被这烙痕灼伤。

    傅遗瑷不禁愁上心头,见他又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心中所虑道:“派人找西司祖,问问他可有解药,即使你变成了小孩子我依旧陪着你坐揽江山,看遍山水人情。可好?”

    “西司祖早已死的只剩枯骨,不会有解药的。”

    “他,他死了?”这是唯一的希望,瞬间被掐灭了。

    “三年前给我瘾药后便病死了,虽是个神医也逃不了人间七苦,生老病死。”

    那他岂不是没得救了,要是西司祖还活的好好的,自然有解毒的方法,现在西司祖死了,他的那些解药石沉水底了。

    他还年轻,他才十六,连自己的子嗣都没有,就苍老下去,这让她如何忍得。

    “有没有别的方法救你。”

    “有,只是想要用这个方法必须做一件用不可能的事来。”

    “什么事?”

    “用一百个孩童的血做药引才能配置一种药克服身体的毒。”

    傅遗瑷愣了愣,一百个孩童?这……

    他叹了口气,说:“你看,这件事换做我也无法做到,你又怎会去做呢,一切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