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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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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记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的耀眼,成府上下一干人等全部被侍卫控制住,大厅摆着何芸的尸体,何老爷何夫人跪在旁边悲痛不已。

    傅遗瑷沐浴在光芒中,回想着案件的整个经过。

    阿敏唤来几名下人问话,答案竟如出一辙。

    “奴婢服侍夫人关上门,正巧看见少爷从老爷书房出来,那时夜已深少爷与老爷应是为了娶妻之事闹得不快,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名唤叶儿的婢女小心翼翼说道。

    元敏问:“成落不想娶何芸?”

    傅遗瑷干笑几声,继续听着。

    “是啊,丫鬟小厮都知道我们少爷喜欢筱娘,筱娘身份卑微老爷很是不喜,前几日驱逐出府,少爷一直不知晓此事。”

    “那你们夫人是什么看法?”

    “夫人只说随老爷的意思。”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傅遗瑷环视这间筱娘住过的屋子,简陋朴素,除了床跟桌子倒也没其他的摆设。

    傅遗瑷摸着粗糙的被子,从枕头下揪出一缕白发,将白发绕在指尖放入阳光下凝视良久才收进帕子里。

    “待我去你家少爷住处。”傅遗瑷微笑道。

    成落的屋子反倒多了几分书香气,排的整齐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堆满了诗词歌赋、古札论语,傅遗瑷拿出一本赵元的诗集看了眼,又放回原处。

    阿敏走到书桌边,看着提了半句的诗,瞳仁闪过不易察觉的光泽。

    “走吧,我已经知晓是谁杀了他们。”

    傅遗瑷蹙眉,又差了一步啊。

    大厅很是空旷虽聚满了人却依旧让人觉得清冷。

    傅遗瑷随阿敏入座后,进一步对成落问讯。

    “成落,本官问你,今日你一直都在成府?”阿敏问。

    成落跪在地上,萧索无力,低低说:“除了去何府迎接何芸便没有出过府。”

    “何芸上花轿时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大人说的可疑是指?”成落眼睛突然一亮问。

    “就是非常古怪的举止。”

    成落心中沉思,想起什么,道:“若说古怪那便是经过柳巷时,她突然喊着要下轿出恭,我便吩咐星儿陪着她一起去。”

    柳巷……

    傅遗瑷寻思不解。

    “星儿可在?”阿敏沉声唤道。

    俏丽的女子走出,跪在地上恭敬道:“大人。”

    “你可是一直陪同何芸身边的星儿?”

    “是的,大人,一路上小的都跟随在何小姐身边。”

    阿敏侧身看向冥思的傅遗瑷,低声道:“你想到什么?”

    “柳巷离杨府废宅与成府哪处相对偏远?”傅遗瑷沉吟问。

    “杨府。”阿敏目光充满淡淡凉意,他问:“你是在算若是在杨府废宅与成府之间来回绕一次会是多长时间?”

    她眼睛一颤,为何阿敏每次都能先猜到她下一步,这个小阿敏真是个怪才。

    “只需半柱香便能两边绕过,若是有武功的人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阿敏低声道,伸手握住桌边的白花瓷杯摸索着。

    一盏茶可以绕回成府同样也可以作为杀一个人的时段。

    凶手会是那天藏在屋顶的那个鬼吗?

    森然白骨尽年华,朝朝暮暮复明月。

    明月岂会同时存在呢。

    她要找的红色肚兜在短时间内还无法藏至别处,应在那人身上。

    阿敏看到她唇边弯起的笑意,不由一惊,勾唇复又问:“终于想到了,你……真是太慢。”

    “答案真是意料之外。”傅遗瑷看向成落的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怜悯。

    “森然白骨尽年华,朝朝暮暮复明月。”阿敏清脆的声音缓缓吟出,众人对此不明其意,成落抑郁着心一句话不说,只睁着眼珠子看着他,道:“来人!将成落收押大牢,明日候审!”

    暗处,那人双手颤抖一下,紧紧的把住右手。

    成老爷与夫人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杀人的事来,跪地哀声恳求饶恕成落,明侍郎杵在一边什么话也说不上,整个人状态飘忽的厉害。

    夜已深。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琅院内灯火摇晃几下,一阵风刮过瞬息黑暗。

    一处黑影细细碎碎的进入房内,借着月光跑到书桌前看,浑身惊颤,呆滞住。

    “来的真慢。”小小的身影遮住月华,言笑晏晏的小孩站在门外,俊美的容颜拂上一层月华,宁静的望着那人。

    “都说让你晚点过来,你不听,幸亏父亲睡得早,哎……”温侬软语声传来,只见那女子手里提住一把盏灯,玉簪挽起一络黑发,肤如凝脂,容貌甚美,女子神色悠然冲黑衣人笑了笑。

    “你们……”黑衣人终于出声惊在原地,原来白天的男子是女扮男装的姑娘。

    “成夫人大半夜的穿成这样是要干什么?在自己儿子房间内鬼鬼祟祟的。”傅遗瑷将从袖中取出一副画展开,冲黑衣人神秘一笑:“你可是在找它?”

    黑衣人终于动了,摘下面纱,一张素净的容颜经过岁月的雕刻仍然风韵犹存。

    阿敏朝她点头,道:“成夫人。”

    “还真是……瞒不过去呢。”成夫人自嘲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会进来?落儿应该没有留下痕迹才是。”

    阿敏走进一步,笑容冷清,“他已经将一切都寄托在这半句诗里。”

    傅遗瑷一字一句接道:“森然白骨尽年华,朝朝暮暮复明月。”

    成夫人左手搭在右手上,笑问:“这首诗有何疑虑?”

    “成落画的是一幅岁月静好的荷花亭,我想他是想将这幅画送给筱娘,从此岁月便真的清静安好,却在他提诗时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成夫人依旧保持着温婉的笑容。

    “她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深深爱着他,所以便写下这半句诗,想必明月意属夫人。只是他更没想到他的母亲为此不惜杀了自己的心上人筱娘嫁祸何芸。”傅遗瑷凝重的看着她,目光犀利无比,温怒:“如此乱伦人神共愤!”

    阿敏眉眼不易察觉的轻轻皱起。

    成夫人那如一波春水平静的脸上终于荡起波澜,她握紧手指,倔强的目光毫不示弱的看向傅遗瑷,紧紧咬着嘴唇。

    “母亲对儿子抱有不该有的感情,成落罪恶感越重越无法逃离这份让他无以回报的情感,所以你三翻四次诱拐了自己的儿子,还对他承诺若是能陪着你这几月便放她与筱娘离开,从此不再逼迫。”

    “成落自是听信了。可是,你却瞒着成落做了一件罪不可恕的事,这件事足以让成落杀你千万次!”

    “你所指?”成夫人轻眯双目沉声问。

    “那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让成老爷进筱娘的屋子,在茶水里下一夜香这种噬魂的□□。那夜筱娘应该去成落的房间一如往日给他送茶点,她万没想到成老爷会来,更没想到成老爷吃下了你布好的茶点。一夜混乱,致使筱娘怀有身孕,致使成老爷对筱娘更加憎恨,只怪她勾引自己的儿子又勾搭上他,□□不堪,遂暗中派人逐出成府。”傅遗瑷转过身敲着梨花桌,每次心有怒意喜欢敲东西的习星不知何时落下的,她漫不经心道:“筱娘无依无靠只能躲进杨府废宅,你暗中将消息送给了何芸,何芸喜欢成落喜欢的紧,自是不会让她独活,便在柳巷将筱娘约出来下毒杀之,而又布置成在杨府废宅被杀害的迹象,屋顶的鬼可是你成夫人,你假扮鬼偷窥那具尸体可曾被人发现,不料遇见了我与姜家公子。猎户家出生的女子是不是都喜欢攀墙爬树?如成夫人这般。”

    成夫人渐渐垂下眼帘,笑了几声,干涩非常。

    “杀害何芸是因为你害怕被第三人知晓。”

    “大婚之日,那么多人有目共睹,我岂会下毒杀她,这不明显让别人看出来。”成夫人转又掩唇笑着说。

    阿敏眼眸寒光闪过,冷声道:“指甲。”

    “……”

    “夫人你还没来得及卸掉的指甲,可否将中指伸出来给我看一眼。”

    成夫人身体猛地一震。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最后像失了魂的木偶跌坐在地上,嗤笑道:“不用看了,人是我杀得。”

    傅遗瑷看着这个女人,叹道:“你为何要杀筱娘与何芸,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你可知你的这份感情是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每次的引诱只会让成落更加厌恶你恨你。”

    成夫人惨白着脸,声音凄楚,苦笑着回想道:“我知道他厌恶我憎恨我,自我进府那日,走到银柳下看见只有十岁的他一身青衣站在不远处,就那样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看着我,对我露出暖人心扉的笑容时。我的心已经沉沦不再是那个纯真的杨月,这双手也真正成了屠夫的手染湿了两人的鲜血。我是罪恶了,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杨月,你是杨府废宅的主人?”阿敏突然道。

    “正是我,杨府百年凋零,而我被卖进成府做了成夫人,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杨月仰脸看向傅遗瑷,满脸的泪痕道不尽的辛酸,“我知道不该有这样的感情,可是,我真的回不了头,哪怕只有那虚假的片刻温存,我都愿与恶魔交换一切。”

    “你的感情太过沉重,你并不爱成落,爱一人不是毁了他,你知道吗?”她将轻叹声噎在心里低柔说。

    筱娘的红色肚兜真被她藏起来了,上面写着罪恶根源,写下了对成落的愧疚,她原是想隐瞒着身孕与成落双宿双栖,没想到等待她的是何芸的杀手锏。

    将成落放出来后,当他听到筱娘已死的消息已然痴傻,第二日走在街上看着前面疯疯癫癫的男子。她口中苦涩,杨月的自私不仅毁了自己更是毁了成落的一生。

    若是苏婳有一日离她而去,亦会如他这般癫傻下去吗?

    心冰针般刺痛。

    她不要有这一日,只要苏婳立足这世间一日,她傅遗瑷便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