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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中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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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一,正是南直隶放榜的日子,恰好也是李家晚辈给两老请安的日子,李家儿孙都聚在了千帆堂。

    吴美卿来的最早,天没亮她就醒了,一梳洗罢就在小佛堂里念经,把菩萨拜了又拜,等到天亮时分才往千帆堂去。

    吴美卿带着女儿赶到没多久,朱素素带着李心欢也来了。姐妹两个坐在一处,小手拉着小手,给彼此安慰。温庭容随后也来了,坐在屋里静静地喝茶,把自己置身事外。

    李府所在的白鸟胡同离城中心不远,每当钟鼓楼的钟鼓声响起,李家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钟鼓声在巳时准时响起,李府外院的人天不亮就在贡院门口守着榜,榜一放出来,两个识字的小厮再三确认了,连跑带颠地往家中奔去,从角门进去到了二门立马跟管家报了信儿。

    管家得了信息提着衣摆直往千帆堂飞奔,一入厅里就跪下报喜道:“中了中了!二少爷中了!”

    吴美卿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李心默与妻子谢远黛对视一眼。李心欢和李心巧两个握紧了对方的手相视一笑。最后还是朱芸道:“起来说话——中的多少名?”

    管家忙起身道:“二少爷中的九十三名,吴家表少爷中的四十五名。”

    虽然李心质这成绩明显是倒数,吴畏压了他不少,吴美卿仍旧欣喜不已,吩咐道:“快去给我哥哥家贺喜、报喜。”

    朱芸淡笑道:“看榜的人有赏。”

    吴美卿喜上眉梢跟着道:“都有赏!”

    李心巧从圈椅上下来,走到吴美卿面前道:“母亲,二哥怎么还不来?快叫个人给他报喜去,省得他躲在房里忧心。”

    屋里的几个人都笑呵呵的,吴美卿搭着女儿的肩膀道:“他是情怯,我这就叫人去告诉他。”

    管家刚退出去,李心质就来了,穿着一身银色石斑暗纹直裰,长发以银簪束起,精神抖擞地进了厅内,给老夫人和众长辈请安问好。

    吴美卿连忙扶起儿子,道:“你与你吴畏表弟一道中了,这会子好了,兄弟两个赶在一处了,将来进京赶考,相互也有个照应。”

    李心质喜色形于脸上,却还是强自抑制住骄傲自满的情绪,又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老夫人亲自下榻再把李心质扶起来,淡笑道:“好孩子快起来,你这样很好。”

    李心质握着朱芸苍老粗糙的手,想起她昨日说的话,心里仿佛有东西沉淀了下来,叫他十分安心。纵使前路再多波折,他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往后自该更加小心谨慎,不骄不躁方成大器。

    没多久,吴家报喜的人也来了,说吴畏中了四十五名。吴美卿打赏了梅花金裸子,还道改日亲自登门道喜,方送走吴家仆人。吴家人一走,厅内热闹了起来,一家人挨个的给李心质道喜。

    轮到温庭容的时候,他面上没有笑容,语气不卑不妒,十分真心。

    李心质还了个礼给温庭容,恳切道:“多谢你往日的指点。”

    温庭容微微颔首,便坐回去了。

    举人身份确定了,剩下来就是大人们的事。李心欢给李心质道了喜,也悄悄从人群里退开。二哥中举,李家所有的人都围在他面前贺喜,实在不少她一人。

    李府的管事和有头有脸的妈妈们也都来贺喜,李心欢坐在圈椅上瞧瞧地打量温庭容的神色,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似乎舅舅全然没往心里去似的。

    中午在千帆堂摆了宴,李心欢时不时觑着隔壁席上,仍旧没发现温庭容有何不妥。一整个下午李家女眷都在商量堂会的具体事宜。直到入夜,众人才散去。李心欢回了一步堂,又踏着月亮独自跑到幽篁居门口偷看,发现温庭容的房里和以前一样,院门快下之前也就熄了灯。

    李心欢吹着冷风回去,搓了搓手臂,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正进门,门房婆子就催了:“我的小姐,您快进来,梅渚和峰雪姑娘都急死了。”

    李心欢小跑回去,两个丫鬟拿着披风站在门口等,见了人影忙上前给主子披上。峰雪还念叨说:“小姐,这大半夜您跑哪儿去了?招呼也不打一声。”

    进屋喝了热茶,李心欢垂眸对她们道:“我去看舅舅了,我怕他不开心。”

    峰雪“嗐”一声满不在乎道:“当您去了哪儿呢,原是去了爷那里。您实在想多了,今儿在千帆的时候奴婢瞧着了,爷没半点不高兴,和往日里是一样的。况且爷又不是易悲之人,您别担心了。”

    李心欢握着青白釉的茶杯,长长的睫毛掩盖住黑亮的眸子,抿着唇低声道:“是啊,和往日里都是一模一样的。”

    峰雪也来催促:“小姐过会子就睡吧。”

    李心欢应声,放下杯子往弦丝雕花架子床上去,脱了鞋平躺在床上,睁眼看着梅渚放下湘妃色水绸的帐子。

    屋里一会儿就黑了,李心欢听见梅渚睡下的窸窸窣窣声,过了许久她才睡去。

    夜里李心欢做了个梦,梦里温庭容中了解元,在次年春天又中了会元,接着是金銮殿上被皇帝钦点为状元。舅舅穿着锦衣华服衣锦还乡,李家门庭若市,全都是来给他道贺的人,而她呢,就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切,替他欢喜。

    ……

    又是个阴雨天,李心欢大清早是被鞭炮声音给吵醒的。梳洗罢了起来看,才晓得是正院随遇堂那边在放鞭炮。

    李心欢叫峰雪去库房里挑了一套文房四宝,用锦盒装好了准备送给李心质。随后便去了上房,问朱素素堂会事宜。

    李心欢这才得知,吴李两家的堂会错开办,李心质明儿就办,吴畏的留到大后天。

    朱素素脸上一直带着笑,看得出来她也很开心,“在举业方面,你大伯管教你两个哥哥特别严苛严。他们幼时每逢年节,或遇先生病了家中有丧事,都是请我和你祖父来教。你二哥小时候鬼心思多,聪明活泼学东西很快,只是不容易专心,常常学一段时间就失了耐心。十五岁的年纪能中举已经很难得了,若日后能沉下心来,兄弟两个齐心协力,咱们李家门楣才会兴旺。”

    想到另一个方面,朱素素轻叹道:“你祖母不许儿子孙儿纳妾,于夫妻和睦自然很好,子嗣方面就略显单薄了。”

    李心欢眨着眼道:“母亲,不是还有舅舅么?”

    朱素素不与女儿视线相对,避开了这个问题。温庭容到底是姓温,不信李,李家人做不了他的主。

    不谈温庭容,朱素素把李心欢拉到身边,怜爱地摸着她的脸颊,道:“明儿是你哥哥姐姐的日子,你只去见一见人就是了,不要喧宾夺主。”

    李心欢点头,乖巧道:“女儿知道,我就乖乖地吃好吃的,不出风头。”

    朱素素笑笑,又道:“给你二哥备好礼没有?要是没有,就从我库房里挑。”

    “备好啦,还想再给舅舅准备一份。”

    朱素素一愣,半晌才应个好字,昨日太繁忙,匆匆扫了义弟一眼,却没发现异状,便没往心里去,李心欢一提,她才觉着把温庭容忽略了。

    “也从我库房里挑吧。”朱素素道。

    ……

    次日上午的时候,已经有客人陆陆续续地到了,谢远黛和李心巧两个在吴美卿身边帮忙接待客人,李心欢只是在花厅作陪,偶尔有人搭话了,才说上两句。

    前院有李拂一父子三人招待,一切有条不紊。内院外院的来客不乏跟钱家交往过的,听过传言都暗暗打量李家大房的人,却见小郎君俊逸不凡,待人有礼,小娘子进退有度,端庄大气,完全不像钱夫人家说的那样。

    外院席上,南京的几个从京中调来的官员有些倚老卖老,故意考验李心质。李心质虽然和温庭容、吴畏比起来有所不足,可放在南直隶那也是有名的青年才俊。大部分提问,他都对答如流,或是遇着有人存心刁难,便虚心请教,反倒赢了一片赞美之声。

    内院花厅里,李心巧端的是贤淑贞静,大方得体,既不过分张扬,也不怯场,几家夫人看了她都很喜欢,并不觉得李家小娘子难得相处。再加上旁边还有个乖巧可爱的李心欢,你跟她对上视线的时候,笑起来尤其招人疼,不明真相的外人对李家姑娘印象反而更好了。

    吃过午宴,下午看戏的时候,吴美卿也点了出《感天动地窦娥冤》,故作委屈,却只字不提钱家的事,几个平常与她不相熟的夫人也都来劝,说李家的小娘子都是顶好的,若再遇人诋毁,她们定要同他人理论个明白。

    朱芸瞧着风向已经转了,便先一步回去了,李心欢见祖母走路颤颤巍巍的,同母亲打了招呼离场,也悄悄跟着去了千帆堂。

    李心欢还未到千帆堂的时候,在夹道上遇着了吴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