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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是护身符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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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邵手里一下子空了,回过神后眼神复杂地“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在这里,白衣少年就又恭敬地微倾了个身,淡淡道,“不打扰蟾月哥哥了,晏告辞。”然后抱着小丫头转身径直向后院走去了,连带着庾邵后一句“后院之地男子不便进入”也没能说出口…

    ……

    庾邵靠在车壁上睁开眼来,微微晃神。

    他当时并不知容芜的身份,随着今后容四姑娘的名声越来越响,并且总是跟公子晏一同说起,他也就自然想到了那个下午,惊慌地撞到他怀里的小丫头。

    他想,自己能记到现在,或许是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带给他那种冲击,那种被人完完全全依赖而需要着的感觉了吧。

    那感觉太令人深刻,以至于在之后听到任何关于容四姑娘所言所行的传闻,他都忍不住会去想,那也许就是真的呢……

    他不熟悉她,却觉得她不会说谎。毕竟会露出那种惊恐的眼神,怎么会是装的呢。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如今被捆绑在敬天台上,也不知会怕成什么样子,那被垂下长发遮掩下的神色,是不是和记忆中那个小女娃一般充满了无助和恳求……

    这一次,若能帮忙,就再帮她一次吧。

    “公子,凫山到了。”外面王七的声音,打断了庾邵的思绪。

    “嗯。”庾邵淡淡应了声,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凫山脚下,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石阶就在眼前。

    “你留在这里等着,若我与公子晏错过了,你便告之她容四姑娘的事,让他快些赶回去。”

    “属下得跟着您!”

    “别闹,我很快便回来。”

    王七还想说什么,只见公子已经迈步走上了石阶,挺拔的背影越来越远…

    行至一半山路,忽听兵器打斗的声音从林中传出,庾邵神色一凛,闪身探了进去,隐于树后见一身白衣的姬晏正与几个蛮夷之人战在一处,他的功夫只能算是一般,全靠他身边的几个护卫勉力维持。

    “公子!…”最后一个护卫替他挡住了身后一刀,吐血倒了下去。庾邵再不犹豫,抬手放出一颗讯号召唤暗卫,现身闪到了姬晏身边。

    “…蟾月?”姬晏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他,转头讶然道。

    “专心些。跟着我,往山下撤。”庾邵一把将他扯到身后,挡开一人的利剑,向后退道。

    此地上不到朝恩寺,下又离山下很远,可谓进退两难。权衡过后,他还是决定尽快向下与暗卫汇合,一来不确定寺中武僧可否一战,万一让无辜僧侣受到牵扯便不好了,二来下山容易,以姬晏如今的体力往下面走更为容易些。

    姬晏一直被护着只是衣衫不洁了些,倒未受伤,此时依言紧跟庾邵往下移着。

    过了片刻,就见山下冲上来了一人,庾邵余光一看脸就黑了:“你怎么来了?”

    王七提剑加入进来,回道:“属下看到了公子的讯号,担心公子!”

    “来的正好,你带他先走!”庾邵说着一把将姬晏推了过去,转身挡住几个蛮夷的攻击,留给他们抽身的机会。

    “属下不走!属下怎能留公子一人!”

    姬晏也皱眉道:“晏也不走。”

    “你必须走!”庾邵语气一重,瞪向自己年纪不大,却是亲手训出来的暗卫,“你带着他!告诉他要去做什么!”

    “…公子!”王七杀红了眼,“谁的命都比不了您!我不走!为何要为了随便什么人,让公子置于险地…”

    “这是命令!你必须遵从。”庾邵冷静道,“其他暗卫很快会来,我不会有事。况且…这些蛮夷不除也是当年留下的祸患,是我之责。”

    “那太子晋已经登基了!公子已经帮的够多,何须再顾虑他!”

    “当年我既决定助他,便已想到今后之事,蛮夷霍乱,于周于晋都不得不除!”庾邵不愿再多言,最后沉声道,“爷的事心里自有分寸,你莫再误事,立刻带他走!”

    话已至此,王七咬咬牙,高呼一声:“属下马上就回来!公子保重!”抓起姬晏,向山下冲去。

    回到马车边,交代完毕城内之事,本想让他自己赶回去,却见他已经气竭,又气又急,只得将他塞进马车内,自己坐上赶了起来,边甩鞭子边哭着道:“公子吩咐的不能不听,不能不听…不能…回去…”

    ***

    “姐姐!”当容茂怒吼着用手去搬带着火的木块时,一辆马车终于在人群外停了下来。

    “容茂!你回来!”

    人群自动分开两侧,让姬晏走了进来,却见今日的公子晏衣着竟有些狼狈,左手还不自然地曲着,像是带了伤。

    “公子晏,此乃容府族中私事,还望勿要插手。”

    “在下无意插手,但此事既因靖宁侯府而起,便没有被随意扣上人命的道理。”姬晏经过路上的短暂休息,哪怕仪容不复,气势却仍然清冷让人生畏,此时靖宁侯府听闻了消息,也有护卫赶来,围在他身后与行刑之人相持。

    姬晏一个手势,便有不少人上去灭火。

    “对容芜的处罚乃祈之女神通天之结论,不可更改。”掌刑的容族长辈道。

    姬晏冷笑一声:“既是神灵的决定,不如请祈之女神当面道出神谕可好?”

    “祈之女神如何能来这种地方,她虽没来,可神谕却在我手上!”一声清亮傲慢的女声忽然响起,只见澍玉公主手举一卷黄轴昂首走来,直直来到姬晏面前,晃了晃手,似笑非笑地递了过去。

    姬晏接过来,却看也不看地丢进了火力,薄唇轻吐两字:“假的。”直气的司马妗面容扭曲。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进了还没灭完的火里,伸手接下了被放开了的容芜,抱在怀里,感受到依旧是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心里一疼。

    “公子,当心火!”护卫见他衣摆上沾了火苗,立马上前去扑,澍玉公主也急了,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公子晏灭火!”

    姬晏却对这些好不在乎,他微微低下头来,轻唤道:“阿芜,醒一醒,我来了。”

    “姐姐!”容茂也扑了过来,握住了容芜的手。

    他看见姐姐躺在晏大哥怀里缓缓睁开了眼睛,像是看向他们,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在看。她的目光在空中飘忽闪烁,睫毛抖了抖,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泄出了一口气,头向旁边一歪,倒在了姬晏的胸前。

    姬晏感觉整个心脏都被撞击了一下,整个人僵住一动不能动,他不敢低头去看,颤抖着手缓缓抚上她枯槁的面庞,鼻息…鼻息处变得安静,她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再也不会惊叫,也再也不会开口叫一声“姬哥哥”了…

    这一刻,姬晏感到自己的生命似乎也跟着中止了,并没有想要悸动痛哭的冲动,却感到了无尽无止的哀伤与绝望。

    这么多年来,他的一切似乎都与怀里之人绑在一起,有为他不值的也有取笑的。他有想要帮她恢复正常的生活,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似乎都无济于事,她依旧神神颠颠,面对自己时却又执拗难缠,于是他也厌烦过,漠视过,但无论如何,他不曾想过让她离开,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会这么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他这二十多年,人人都知其远扬的美名,出众的风姿,顺遂的令人艳羡。然而他却觉得自己其实每日都活在不确定中,甚至要用淡然的外表掩盖下内心的焦虑。他在学识上过目不忘,天资傲人,处事也游刃有余,这些常人所费神费时之事于他看来再简单不过,然而因为容芜的存在,他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她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明天又会传出什么样的闲言。他所有需要动的心思都与她有关,生气也罢,不得不为她处理麻烦也罢,每日都是这么过的,二十年来都这么过来了。

    年幼时,是母亲告诉他要多照顾容家妹妹,后来是他已然习惯了去关注她的一切。这是喜欢吗?或许也不沾边,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连姬晏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觉得,这么个人没有了,他也好像一下子空掉了,身边的人和事再也没有能引起他注意的了,只剩下无边的寂寥。

    耳边的噪音越来越远,随着容茂最后的一声惊呼,终于都安静了。

    ……

    等姬晏再次睁开眼睛,已然躺在了靖宁侯府自己的床上,他坐了起来,小厮立刻为他身后加上软垫。

    “她呢?”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公子指的是?”

    姬晏一怔,轻声道:“容芜。”

    “容四小姐…去了…”小厮说完,见自家公子脸色煞白,吓得立马扶住他的身子,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地盯着,足足看着他呆呆坐了许久,久到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了,又听到沙哑的声音问道,“庾邵呢?”

    小厮顿了顿,小声道:“庾大公子前日也…陨在南山了…”

    “噗——”一口血吐出,姬晏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床上。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来人啊!传大夫——”小厮惊叫道,手足无措地准备出去喊人,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前日…已经,两天过去了吗…”姬晏长发垂在床边,苍白的面容上嘴角血红,看起来脆弱的气若游丝。

    “是的,公子整整昏迷了两日…”

    “他们现在何处?”

    小厮听明白了问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答道:“庾公子葬在了梅岭,容四姑娘是因朝恩寺的惠济大师亲自来到昌毅侯府,道容姑娘与朝恩寺有缘,望将其葬于南山,容三爷同意了。”

    姬晏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也不知听到没有。小厮不敢大声说话,感觉仿佛自己的说话声都会惊扰到公子。

    小厮小心翼翼地取了巾帕擦拭公子嘴角的血迹,被头一歪躲开了,接着听到:“备车,去南山。”

    “公子您的身子还虚弱,大夫叮嘱道要静养!”

    “备车,去南山。”声音毋庸置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