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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七集 妖魔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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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这种生物,其实是一个挺奇怪的物种,当一个人突破了某一条底线之后,这条底线就会变得越来越低,直到没有底线。

    洪美雪现在就觉得她自己已经几乎变得没有底线了,面对孟初夏的一次次帮助,她已经从受宠若惊,到目瞪口呆,到麻木不仁,再到习惯成自然——有时候她甚至开始怀疑,孟医生是不是暗恋她?

    半夜的通宵教学之后,洪美雪在床上睁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见到的就是孟初夏叼着烟,对着昨天从菜市场上买来的猪心猪肺猪皮之类的器官,有模有样的扎针划刀。

    孟初夏是一个品位相当不错的人,整个房子装修的都很简洁大方,阳台是半露天的阳台,此时这篇半露天的地方已经成了乌烟瘴气的重灾区,洪美雪看着她愣是把自己周围抽出烟雾缭绕的仙女效果,嘴巴几乎张成了“O”型。

    走过去气冲冲地把孟初夏嘴里的烟拿掉,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尊师重道了:“还吸?你是医生来的?昨天你刚刚手术完,又带着我学东西,现在还一晚没睡,你不要命了你?!”

    孟初夏云淡风轻地抬头,说了一声:“早啊。”

    跟着又再次低下头,鼓捣着她自己的东西。

    洪美雪看她在写切着猪肺,问:“在做手术?”

    孟初夏点头:“是啊。”

    洪美雪:“什么手术?”

    孟初夏:“肺癌。”

    洪美雪一惊,其实本来孟初夏是肿瘤科医生,做肺癌手术也是很平常的,但也不知为什么,她看到孟初夏嘴里叼着烟的样子,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油然而生。

    昨晚她们做的练习都是实习医生一年内要学的基础课程,比如皮下缝针,比如打点滴,孟初夏还一直在抽考洪美雪课本内的问题,但是孟初夏自己本科的东西却始终没有涉及。

    虽然孟初夏已经是专科医生,但医学这种事,不断进步总是不会错的,毕竟他们手底下都是人命。洪美雪觉得有些愧疚,昨晚两人的动作很明显占用了孟初夏自己练习的时间。

    “最衰都是我,如果不是我见到鱼仔教他们皮下缝针,也不会让你辛苦这么一整晚。”

    孟初夏笑了:“我是你师父,不是我教你,难道你想背叛师门?”

    洪美雪嗔她一眼:“当然不是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孟初夏没心没肺:“你不找我,我都要教你的,难道真的让你家姐提前进度啊?”

    洪美雪注意力瞬间转移,怒道:“她是她,我是我,她不是我家姐,我也都同范智岳一点关系都没有。”

    孟初夏从善如流:“她是我家姐,范智岳是我老豆,行了吧?”

    洪美雪哑然了几秒钟:“你可不可以有一点师父的样子?”

    孟初夏咳嗽两声:“没问题,只要你不禁我烟。”

    洪美雪:“……”

    她是不是给自己认错师父了?

    ——

    洪美雪从孟初夏的公寓里出来,刚好撞到了对面同样出门刘炳灿。

    “咦?”刘炳灿望着洪美雪:“为什么你会从那里出来?”

    洪美雪斜他一眼,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不顺眼:“我从那里出来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里住的是谁,大惊小怪。”

    刘炳灿嬉皮笑脸:“我知道啊,我认识她,你也认识她,不过我从来没试过穿着昨天的衣服在她家呆一整晚而已嘛。老实点同我讲,你是不是为了金钱、地位、名誉,把自己出卖给初哥哥了?”

    洪美雪:“是啊,我不单只出卖自己,我还认她为师了呢。怎么样?你是羡慕啊?还是嫉妒啊?”

    刘炳灿:“……你现在有靠山,我不同你小女孩一般见识。”

    洪美雪兔斯基眼:“嘁。”

    两人正在拌嘴,学生宿舍里又出来一个人,这人高高大大的,手里拿了一份报纸,神色焦急:“炳灿,不好了,出了事了。”

    刘炳灿接过报纸,郁闷道:“都跟你说别叫我炳灿了,害得多少人都在背后笑我,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有好事……初哥哥被人告?”

    “什么?!”洪美雪劈手夺过那份报纸,看到了上面的头版头条。

    张一健皱着眉毛:“之前那个在医院泼水闹事的病人家属跳楼了,她留下一封遗书,同阿夏有关,她家里人说要告阿夏诱导他人自杀。”

    洪美雪也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孟初夏时的场景,那个衣着零乱,脸色惨败的妇女应该就是自杀的病人家属,因此她分外不理解。

    “明明是那个病人家属自己的事,上次来医院闹事时,她可能就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我师父都没有报警抓她。现在都过了这么久,怎么可以凭一张纸就断定是师父的错?”

    一边的刘炳灿看了一眼手表,道:“不论怎样,先回医院,我想医院那边应该也都会有一个说法。”

    正说话间,“啪嗒”一声,对面的门打开,接到电话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的孟初夏看着几个人:“我同你们一起回去,大老板找我。”

    ——

    “孟医生讲得对,是因为我迟迟不肯回来,才害得阿妈要吃药维持生命,是我害得阿妈那么痛苦,如果不是我,阿妈都不会死。孟医生说得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医院的办公室里,何医生念着被媒体刊印在报纸上的遗书。

    “就是其中这一段,被死者父亲的律师拿出来,作为他们控告你,以及我们医院的证据。”

    孟初夏也见到了报纸上遗书的影印本:“报纸上写了只控告我一个。”

    何医生叹气:“但是如果你败诉,我们整间医院,甚至医疗系统,都会受到怀疑,没有人会想要会诱导他人自杀的医生治疗自己。”

    孟初夏点了点头:“明白了。”

    何医生面向她,双手十指交握:“医务委员会那边已经作出聆讯,当时除了你还有一般housemen作为见证,所以你不需要太担心。”

    孟初夏悠然自在:“你觉得我会担心吗?”

    何医生无可奈何的看着她:“Summer,我同你讲过很多次了,你真的应该改变一下自己对待病人和家属的态度。这里毕竟不是英国,而且就算是英国,投诉太多,对你的前途都不是一件好事。”

    “OK,知道了。”如同以往一样,孟初夏答应的都很痛快。

    “你不知道,也都不明白,”何医生对待孟初夏总是有些惋惜,他是个爱才的人,更何况,孟初夏还是个肯放弃优异外在条件来到公立医院挨辛苦的年轻人,他对他们就如同看自己的小辈:“你是一个很尽职尽责的医生,这是一个事实大家都不可否认。但是今时今日,只有技术好是不够的,有些话,如果你不说出来,或者语气不对,别人都会对你产生误会。你不是一个笨人,你应该知道,但是为什么你却做不到呢?”

    孟初夏弯了弯嘴角:“可能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够理智的人吧?”

    何医生摇摇头:“你不是不够理智,你很清楚你自己在做的每一件事,但是你总是在做一些不理智的事。”

    孟初夏:“我任性嘛。”

    何医生气馁,苦笑:“我真是不理解你们这些后生仔女(年轻人)在想些什么。”

    孟初夏耸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

    “我都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孟初夏看着眼前打扮富贵的女人,她应该叫妈妈的女人,很神奇的,今天见到她,她妈居然没哭。

    她于是问道:“你来这边是?”

    孟母拎着皮包,在孟初夏的办公室四周围望一望,似乎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孟初夏居然混到有自己的办公室这种职位了。

    “我来探你嘛,听说你被人告,来探下你有没有事而已。”

    这话听着,有点尖酸刻薄的意思,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很难觉得是亲妈说的。

    孟初夏笑问:“那你是希望我有事还是没事?”

    孟母坐在她面前,满脸的不可思议:“为什么你现在还是一副这种表情?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是负责任还是不负责任?说你对病人负责,结果你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劝到自杀。说你不负责任,你又因为读医把我们全家扔到一边十几年。我真的很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从前那个总是带着妹妹在家里的大女儿,是不是我的错觉?”

    孟初夏有那么一刹那的无语,这可真是她亲妈。

    “我都很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女儿?小妹刚刚出生的时候,你把她丢给我,她同我是最亲的。我出国不到一年,假期回来她就疏远了我,我想应该不是意外吧?我每一次回来,她就离我远一点,仇恨我一点,反而同你亲近。你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过是我阿妈?”

    孟母那双眼睛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睛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恨意。

    “是你从小到大对我都不亲,是你自己赚了钱,是你先离开我们的。”

    孟初夏:“所以你就给小妹灌输你的想法,让她憎恨我?”

    孟母很无辜的道:“不是啊,是你太优秀了,优秀到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在赞你,没人在乎阿冬,她伤心了,所以就来找我喽。”

    “……”孟初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麻麻的奇葩了。

    “嘀嘀嘀”,“嘀嘀嘀”的声音响起,孟初夏看了看自己的呼机。

    “又是你的病人吧?”孟母拎起了皮包,站起身,看着孟初夏,奇异的带着些微的趾高气昂:“早就知道了,在你心中,学医,始终比我们一家人更重要嘛。不过,如果我早知道你对病人也是这么随意,我同阿冬就不应该对你抱有期望。如果你不回来,阿冬也不会死,我们一家三口都好好的,说不定阿冬还会给我生个外孙,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孟初夏也同样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我现在要去出诊,你要在这里继续骂,或者回家继续哭,随意,走先(先走了)。”

    ——

    香港的夜晚,灿烂而辉煌,兰桂坊的酒吧一条街,到处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在黑夜的映衬下,妖魔横行。

    刘炳灿赶到酒吧时,见到的就是抽着烟,喝着酒,打发着搭讪人士的孟初夏。尽管她长的很嫩,但是在这种地方,只要是个女的长得不是太对不起人民,都会被搭讪。桌上摆着一排的空杯,昭示着孟某女的心情不是太好。

    “你很少来这种地方的。”刘炳灿一下子坐到了她身边。

    孟初夏抽着烟,吐出一口气,烟雾瞬间喷洒在刘炳灿的脸上,呛得后者咳嗽的眼泪汪汪,没办法,刘炳灿好歹是个医生,从来不吸烟。

    “你又知道我很少来?”她咳嗽两声,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带着与平时很不一样的风情,刘炳灿忽然发现,也许他真的有些不了解孟初夏,至少此时的孟初夏,是他从未见过的。

    刘炳灿道:“现在知道我可能错了。”

    孟初夏抿唇一笑,灌了一口酒,火辣而冰凉的触感,顺着舌尖,直入心口,她忽然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刘炳灿想了想:“好像差不多有二十年?”

    “是十年,”孟初夏否定道:“另外十年我在国外。”

    “但是那十年你都有回来的。”刘炳灿再次否定她。

    孟初夏:“是哦,我每个寒暑假都有回来的……”

    顿了顿,她又道:“但是为什么,你们三个就不觉得有什么,另外的其它人反而觉得我扔下他们自己走了呢?”

    她忍不住问刘炳灿:“究竟是我失败?还是他们的问题呢?”

    认识了这么久,刘炳灿也知道是什么问题才会另孟初夏变成这个德行:“你又见到untie(伯母)了?”

    “是她来找我,因为我被人告,她来看我笑话。”她自嘲道。

    刘炳灿看她这个样子,心情很是复杂,也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怜悯。大家从小就认识,孟初夏和张一健两个都是为家庭付出一切的人。区别只是张一健是从出车祸害得弟弟瘫痪开始付出,到现在无怨无悔,家里人也懂得感恩。而孟初夏则是从一开始就付出,家里人依仗她都成了习惯,出国后反而落了一身的埋怨。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越是最亲的人,对彼此的要求反而更高?”

    “是吧?”孟初夏应和着,都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刘炳灿按住她继续想要握住杯子的手:“别喝了,又抽烟又喝酒又熬夜,你不是想教唆自杀之后尝试一下慢性自杀吧?”

    孟初夏:“那去哪?我不想回家。”

    刘炳灿:“请你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孟初夏想了半天,倏地冒出一句:“朱古力。”

    “朱古力?”刘炳灿睁大眼:“想不到初哥哥你也有少女的时候。”

    孟初夏:“我想吃那种,有点甜味,有点苦味的朱古力。”

    刘炳灿嘴角微抽:“现在凌晨了,有这种东西卖的吗?”

    孟初夏继续道:“如果可能的话,加上一杯Cappuccino,还有热腾腾新整出来的cookie饼……”

    刘炳灿:“哈?”

    孟初夏:“……还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咸蛋黄,完美。”

    ——

    清晨,四点半,白泥,沙滩。

    “呐,现在有机器出来的速溶热咖啡,便利店出品的MM豆朱古力,cookie饼实在买不到,我去麦叔叔那里买了几个派,你将就一下吧。”

    孟初夏看着手里的这几样东西,有点啼笑皆非。

    “炳灿,多谢。”

    刘炳灿又写不好意思:“哎,大家兄弟一场,如果不是一件头跟小益都要值班,他们也会出来陪你的。”

    孟初夏含笑:“你不用陪你那班女朋友吗?”

    刘炳灿很谦虚:“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孟初夏:“谁抢你衣服,你斩谁手足?”

    刘炳灿指着她笑道:“都是初哥哥了解我。”

    孟初夏给他一个白眼:“吃你的派吧。”

    刘炳灿:“我十几年没吃过这东西了,这么甜,有点腻……哇,流出来了!”

    孟初夏:“快点擦,等着你的丝绸衬衫换新的么?”

    刘炳灿:“初哥哥,你的也流出来了……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用舌头?我都是男人来的。”

    孟初夏:“没看出来哦。”

    刘炳灿:“这是看出来的吗?是做出来的。”

    孟初夏:“你是不是都跟女朋友这么说话的?”

    刘炳灿:“当然不是,她们都是小女孩来的。不过初哥哥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不是现在才来扮纯情吧?”

    孟初夏:“你再说一句呢,你就让你只能纯情,不用扮。”

    刘炳灿:“啊哈哈,吃东西,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