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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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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步一叹气,再上一阶石。

    眼前的石阶,似乎有一万年那么长。

    在吴望的心里,希望永远也走不完它。

    他有降魔之能,有些见识的人,都肯承认他是当今地仙界的第一荡魔人。

    无论多么厉害的魔头,受了谁的庇佑,只要祸害人间,就逃不过吴望的荡魔之手。

    他还活着,已经成为了传说。

    有如此大能之人,此刻却满面愁容。

    世间还有什么事,能难住他的神通?

    借钱。

    这也许是天下第一难事,连第一荡魔人也不能解脱。

    台阶的尽头,是一座庄园。

    依山所建,面水而居,傲立在世间。

    庄园的名字,望园。

    之所以叫望园,也许是园主心有所望,也许是指名为名。

    望园,吴望的望。

    没错,这曾经是吴望的庄园,是他长大的地方。

    一场赌局,他输了所有。

    昔日富家俏公子,如今,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吴望是有骨气的荡魔人,他不偷不抢,不幻化银钱。

    有骨气的人,往往都要奈得住寂寞。

    吴望奈得住寂寞,但寂寞填不饱肚子。

    没了吃饭钱,对吴望来说,只有一条路,借钱。

    到自己昔日的望园里借钱。

    好讽刺,不是吗?

    将最后一阶踩在脚下,吴望见门而叹。

    高门红漆,比先前更鲜亮。

    鸟语花香,宏伟中透着秀丽。

    新主人将望园照顾得比吴望还周到。

    提起门环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轻轻叩响。

    如果叩过三次门,新主人还不来应门,吴望就打算立即离开。

    在叩过两次后,吴望已经转身要走,因为他的脸,早已是一只紫透了的茄子。

    还未迈下第一阶,朱门吱呀作响。

    吴望不敢回头看,门里传来一声俏笑:“你回来啦?”

    声音甜,像泉水。

    人更美,像彩蝶。

    应门的,是一个俏丽的小姑娘。

    见到吴望守在门前,佳人出门迎客。

    轻轻牵起他的手,不容他拒绝,将他拉进望园。

    望园里,焕然一新。

    劲松换作梅林。

    文竹栽成杏花。

    仙风古山,已变做了女儿庄园。

    “好不好看?”

    她带他转过前院,侧头轻笑,满眼得意。

    好不好看?

    问景,还是问人?

    望园已被她赢去,吴望身在客地,只能点头。

    再牵他进屋堂,一切又变。

    粉纱轻幔,四处香烛。

    连昔日吴望亲手写下的对联,也被她摘下。

    没办法,这已是她的家。

    安排吴望坐好,她巧手烹茶。

    除了递给吴望新茶,还布了些酸梅子,咸花生做点心。

    莺莺燕燕几声笑,她陪饮半杯,又替吴望剥了几只花生。

    尴尬的以袖遮面,吴望将新茶饮尽。

    想开口借钱,又不知从何说起,轻轻放下茶杯,吴望无言。

    “从进门到现,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她再为吴望添满香茶:“见了我,不高兴吗?”

    她年纪尚幼,已美的不方可物,像仙子临凡。

    轻轻一笑,能引起千蝶环绕,谁见了这么美的少女,会不高兴呢?

    左右是为难,这关必得过。

    豪饮一杯茶,吴望终于下定决心:“我有件为难的事,想与你……”

    “哎呀!我差点忘了!”

    少女一声俏笑,对吴望眨眼:“刚好你来了,帮我挂上新对联。”

    她跳着去抱来几卷红纸,指挥吴望干活儿,灵音连连:“你以前写的那副,太冷冰冰了,什么银雪独步啊,什么红梅傲寒啊,看着就让人打寒颤。”

    对联高大,吴望无心施法,踩在桌子上,任她摆布。

    对得整齐后,吴望跃下木桌,小姑娘仰望对联,一声卖弄:“这副对联是我写的,你快品鉴、品鉴。”

    红纸金笔,字体绢秀,一看就是女儿家的手笔。

    上联:杀父之仇我不问。

    下联:夺夫之恨我不提。

    横批:别谈借钱。

    读过对联,额顶落汗。

    似乎没见到吴望脸色转青,她笑着缠问:“你快说说呀,我到底写得怎么样?”

    心里几次苦笑,吴望只能点头。

    “对了,你刚刚要和我说件为难的事,究竟是什么?”

    读过了她的对联,怎能再张开口?

    叹一口气,轻轻摇头:“没事了。”

    “喝茶,喝茶。”

    她也笑,重新引吴望坐下。

    举手弄茶间,星眸闪烁,轻声燕语:“我小时候,就在望园里长大,那时候,你是公子,我是丫头,可没少受你使唤。”

    丫头?

    暗叹一口气,吴望忆前景。

    你娇蛮任性,鬼马精灵,受尽万般宠爱,给个小姐都不换。

    如今,却把自己说得可怜。

    “不过,使唤归使唤,有点好吃的,你也总想着我。”她又替吴望剥花生,催着他吃,扑哧一声笑:“还好我天生丽质,要不然,一定被你喂成小肥猪。”

    花生咸,茶水香,喝到嘴里,却总感觉是苦的。

    “算你有良心,念在我伺候你长大的份上,把望园输给我。”她得意,笑声忍不住,像珍珠落盘:“我终于也能做一回小姐了。”

    只要有人高兴,这场赌局就不算白输。

    “别光说我,也说说你。”星眸眨呀眨,她又俏声问:“你现在住哪?”

    “暂时居无定所。”

    “哦。”她点点头,扬起眉:“那你怎么吃饭?”

    “山里有野果充饥。”

    她品一口茶,细声细语:“以天为庐地为盖,浪迹天涯,游走人间。”

    “唉——”说过这些,她居然叹气,怪声怪语:“你真是过着让人羡慕的日子啊。”

    丝毫不见吴望眼中的讶异,她继续说尽风凉话:“哪像我,得守着这么孤零零的一座大院,虽然吃喝不愁,但也捆住了手脚,形同牢笼啊。”

    说话时,她满眼得意,哪见一丝失落?

    “要不然?咱俩换换?”她突然推推吴望的手,在吴望没回言之前,又撇起了嘴:“你是君子,你也一定不能答应。君子一言九鼎,输给我的,你又不能再要回去。”

    她强强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偷看吴望满脸的无奈。

    堪堪起身,吴望君子有声:“茶喝过了,你也一切安好,我告辞了。”

    “要不……吃了饭再走吧?”

    她留客,吴望留步。

    “也好。”吴望重新坐下。

    她盯着他看,星眸不眨,好像他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被她盯得局促,吴望扬眉疑问。

    “吴望,在这个家里,你已经不是公子了,难道还要本小姐做饭伺候你吗?”

    丫头翻身做小姐,公子落魄受人欺。

    只能一声苦叹,再要离去。

    “不让你白做工,有工钱的。”

    她得意,眼睛也笑。

    “怎么?做我的管家,很丢人吗?”她扬起下巴,一身骄傲:“我活了十六年,做了十六年丫鬟,也未曾说过一个不字,你为什么不行?”

    荡魔第一手,沦落做仆人?

    “你睡林子,吃野果,传出去,才是真正的丢人。”她句句紧逼。

    “我只是暂时让你做几天管家,还有好事照顾你。”怕逼跑了吴望,她又软软的一笑,露出仙子般的温柔,轻轻晃了晃吴望的手:“这件事,你要是替我做成了,我保你一把翻身。”

    一把翻身?正是吴望所求。

    “什么事?”

    “先别急着问,你同不同意?”

    事到眉头,只能隐忍,吴望狠心,终于点头。

    她笑了,春花灿烂,世间最美。

    “吴管家,先替我铺好被子,你做饭的时候,我要小憩一下下。”

    吴望的手,是降魔的手,居然要替女儿家铺被子?

    英难也有落难时,大丈夫不与小女子争胜。

    在吴望走向她的香阁时,又听到她灵音悦耳的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