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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郝摇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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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西山楼,嬴翌快走几步,钻进斜对面的一条小巷中。

    叶县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县尊郑允芝限入不限出,百姓都知道偷生,有门路的都走了。从郑允芝的行为上,嬴翌可以看出他是个好官,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官。

    他作为县令,他守土有责。放县城的人逃难,使得县城人烟一空。这看起来做了一件好事,但却把叶县推到了悬崖边上。没人的县城,怎么守?百姓逃离,原本或许有些坚守之心的官兵,怕也早已人心惶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哄而散了。

    最后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与城池共存亡。名节是保住了,却于时事无济。

    孙秀才说他是崇祯十二年的一甲进士,颇有才具。但在嬴翌看来,也不过如此。当然,或许是郑允芝看透了世事,早已心死。

    站在嬴翌的角度来看,既然郑允芝做了官,就要担负起做官的责任。流贼凶狠,天灾连年,那又如何?岂不正是官员应该解决的问题吗?不去解决问题,反倒消极以对,算不得才具。

    努力的解决问题,就算最后解决不了,那也是尽力了,才对得起那身官皮子,死也死的无愧于心。

    嬴翌也知道,这大抵是一种理想状态。多少做官的,也许心里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能言行合一,知行合一的,并不多。无论是这个时空,还是几百年后的时代,他们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嬴翌藏身小巷,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颓败消极和空虚的气息,这恐怕是大明末期普遍存在的现象。不过嬴翌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感概,他死死的盯着西山楼,站在他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西山楼前窗里面,那一桌人的情形。

    总共有五个人。都是干净利落的劲装打扮。其中有三人行为举止气质草莽,另外两个则不然,尤其那个脸嫩的,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那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嬴翌一眼就能看出来。

    出客栈的时候,嬴翌听到他们的谈话,似乎是涉及到官兵军饷的事。还跟闯贼有所牵连。而他们称闯贼为闯王,说明与大明朝廷不是一路人。尤其一个‘劫’字,让嬴翌生出一些心思来。

    “这些人跟闯贼有关,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原本嬴翌决定一早出城,就跟昨夜进来的时候一样,找个偏僻的地方一跃了事。

    但现在,他决定先等等,看看再说。

    大概一刻时间过后,五个人从西山楼走出来,四下里张望一会儿也入了一条小巷。嬴翌远远尾随,见这五人到了城墙拐角的一处偏僻地方,掀开一块破烂的门板,露出一个不过两尺大小的洞。

    嬴翌吃了一惊!

    看那洞大小,完全满足一个人的通过。

    三个草莽四下里戒备,那假男人和另一个很恭敬的中年先爬了出去。随后剩下三个草莽也出去了两个,最后一个没出去,用门板将洞子重新盖上就要走。却不防背后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他嘴巴,把他拖到一边。

    这人吃了一惊,死命挣扎,却哪里挣的开?嬴翌的手钢铁一样,死死的把他制住,几步拖到巷子里,先给他腹部来了一拳,打的他身子一弹好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痛的喊都喊不出来,然后嬴翌蹲下来,问他:“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这人喘息了一会儿,状作惊慌,虚弱叫道:“你是谁?为何打我?”

    嬴翌面露冷笑:“跟我装?”

    反手就是一巴掌,打的他吐出半口带血的牙:“说,那假男人是谁?赣西来的军饷是怎么回事?你们跟闯贼是什么关系?有什么计划?!”

    这人一听,顿时骇的面色铁青,他闷吼一声,翻身弹起直扑嬴翌,嬴翌巴掌如闪电,啪的又把他打翻在地:“落到我手里,还想反抗?交代清楚我给你个痛快,说不明白我叫你生不如死!”

    说着话,嬴翌冷酷的踩断了他一只手,不等他惨叫出声,又把他嘴巴给捂住了。

    片刻之后,嬴翌松开手:“说。”

    这人看似是个硬汉,实则也不过如此。贼寇之流,吃了苦头,当下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们的确是为了赣西来的军饷的事在这里聚首。包括此人在内的三个草莽,都是闯贼麾下大将郝摇旗的人,是积年的老贼。郑允芝虽然紧闭城门,却也被他们潜了几个进来。

    这个狗洞子,就是他们这些天的手笔。

    那个女扮男装的,姓袁,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只唤作袁公子。赣西军饷的消息,就是从袁公子口中来的。这位袁公子铁了心投靠闯贼,联络上了郝摇旗,把南京六部秘密从赣西调来军饷的消息,作为投名状。

    这批军饷数目不小,足足有二百万两银子。

    袁公子透露的消息说,这批军饷,正是剿贼军饷。是大明朝廷用以振奋军心的底牌。大明如今已将倾覆,调集这二百万两银子,不知耗费了多大功夫,却被个女人坏了事。

    嬴翌听到这里,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那流贼又说,这批二百万两银子的军饷,不日就将抵达叶县。而他们奉了郝摇旗的命令,到这里来打前站。而袁公子和那个中年——中年人是袁公子的随从。他们这次出去,就是实时联络郝摇旗,准备军饷一到,就立刻动手。

    “郝摇旗如今在什么地方?”

    嬴翌问他。

    “在禹州。”

    嬴翌听了,脑子里浮现出一些信息。叶县属南阳府,处于三府交界的位置。西北边是汝州府,东北边就是开封府。临近有两个县,汝州府的郏县,开封府的襄城县,而禹州位于襄城县北边与襄城相邻。

    前次官兵剿贼失败,汪乔年兵败身死,就是在襄城。距离叶县,还不到一百五十里。

    嬴翌一瞬间想了许多,如果军饷调集到叶县来,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剿贼大战又要开始了。说不定正在湖广舔伤口的杨文岳和左良玉,已经大军开拔。

    嬴翌动念之间,又问他:“我听说一只虎和罗汝才刚刚经过叶县。而且以你们流贼的声势,要打下叶县并不难,为何多此一举,搞这么多小动作?”

    那人道:“掌家的不愿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