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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无声的恐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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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七点,雅安训练基地。

    与士兵们一同跑完五公里的萧益民精神振奋,他来到大营西面的陇西河蹲下,掬起冷冽的河水,痛痛快快地洗脸,摘去新式军帽的脑袋上,升起丝丝白雾。

    口令声声的大营操场里,副官郑长泽发疯似冲过一队队正在训练的官兵,冲到陇西河畔满是乱石的堤岸仍未减速,直接跑到正在洗脸的萧益民背后才颓然跪下,张开嘴深吸口气便痛呼起来:“小哥,赵大人被新军杀死了……”

    萧益民的背影忽然僵硬,他猛然转过身,厉声吼道:“开什么玩笑?”

    “是真的啊……你看,刚收到樊叔从成都发来的急电,他们割下赵大人的脑袋了啊,小哥……呜呜……”

    萧益民只觉天旋地转,双眼一黑,直挺挺倒向后方,失控的身子砸在水面上,激起一片浪huā。

    周围的侍卫惊叫着冲进河里,快速游向随波漂流逐渐下沉的萧益民,七手八脚拽住手脚衣衫,把萧益民硬拉上岸,一个个大呼小叫,紧张万分。

    整个大营已经被郑长泽凄厉的哀嚎声震动,近千名惊愕的官兵先后冲向河边,密密麻麻围住了刚被救起的萧益民。

    “小哥,醒醒啊你……”

    “小哥,你不能这样,小哥……”

    河岸上已经乱成一团,喊声惊呼声不绝于耳,抱住萧益民的郑长泽哭得一塌糊涂,飞快赶来的侍卫长吴三跪在萧益民身侧,不停摇晃双目紧闭、面如白纸的萧益民。

    萧益民的喉咙咯咯作响。在吴三的摇晃中突然喷出一口水,紧接着发出悠长而又渗人的抽气声。

    “大人醒了!”

    “小哥、小哥,你别吓我,你说话啊,小哥……”吴三虎目含泪。紧紧抓住萧益民的双手,大声喊叫。

    萧益民睁开眼,挣扎着站起来。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轻轻推开吴三和郑长泽,踉踉跄跄退后几步。突然拔出手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上。在一片惊呼声中仰望东北方向的天空,满脸是泪,惨然而笑:“枉我两世为人……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

    “啪——”

    吴三闪电般扑倒举枪自杀的萧益民,翻过身来仍然死掐萧益民握枪的手,冲着子弹擦过头皮、血流不止的萧益民嚎叫起来:“你***……懦夫、懦夫!你死了让我怎么办?你让五千弟兄和家里的亲人怎么办啊……”

    ......

    王键和几个营官以及吴三等侍卫,架起萧益民跑进新落成的指挥部,看完雅安城里电报房紧急送来的连续三份电报,王键立刻与何其武和谢明扬紧张商议。何、谢两位营官随即出去集合队伍,王键吩咐吴三和郑长泽几句,也跟随出去。毅然挑起稳定军心的大梁。

    操场上,一千五百名身穿橄榄色新式军服、头戴同色新式军帽的官兵整齐列队。一双双眼睛紧张注视着登上检阅台的王键。

    王键走到前台,正正挺阔的长帽舌,深吸口气,大声说道:“弟兄们,就在六个小时前,成都的新军突然发难,他们悄悄派人封锁我们振字营,另一帮人在半夜里包围了赵大人的府邸,杀死我们上百名边军弟兄,最后把赵大人掳到皇城明远楼下,残忍地砍下了赵大人的头颅——”

    全场一片惊呼,接着响起阵阵愤怒的叫喊,各队官兵汹涌上前,整个操场到处是报仇雪恨的吼声。

    在场所有人都是边军振字营的一员,赵尔丰是整个边军的统帅,突然被人砍下了脑袋,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辱与蔑视,怎能不让边军将士怒火万丈。

    王键举起手大喊安静,反应过来的各连排军官强忍仇恨,大声集合队伍,却无法弹压双目赤红的暴怒弟兄。

    台上的王键看到台下一个个弟兄怒发冲冠地冲过来请战,武器的碰撞声、拉栓声响成一片,吓得连忙掏出配枪,向天连开三枪,整个操场才安静下来,手忙脚乱的连排长们冲着士兵们拳打脚踢,没命地高呼退下子弹,费了好长时间才堪堪安抚下来。

    不知何时,萧益民已经出现在台上,接到噩耗从辎重营赶来的二十余名边军将校紧紧地跟在萧益民身后。

    王键连忙迎上面无表情的萧益民,向祁洛等边军将校点点头,悄悄过去和他们站在一起,低声商议。

    在所有目光的紧张注视下,萧益民一步步走到前台边沿,缓缓扫视台下一张张年轻而愤怒的脸,挺起胸膛大声说道:“弟兄们,我萧益民感激你们!我的恩师、你们的统帅,边务大臣赵大人的在天之灵,感谢你们!”

    萧益民悲愤沙哑的声音久久回荡,官兵们深受感染,一个个紧咬牙关,寂寞无声。

    在官兵们心目中,仁厚善良、本事惊人的萧益民不但是自己的最高长官,而且还是所有兄弟的带头大哥。

    没有萧益民,他们至今还在贫瘠的地里刨食,还在野兽出没、蛇蝎横行的大山里烧炭打猎,还在跟着马帮翻山越岭卖力气,日复一日过着朝不保夕的贫苦日子。

    没有萧益民,就没有弟兄们今天的丰衣足食威风八面,弟兄们辛苦一年都比不上每月领到六个大洋补贴家用,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更不可能有机会上学读书。

    一句话,没有萧益民,就没有大邑和雅安六县父老乡亲的好生活,就没有弟兄们今天的自尊自信,因此,所有人都愿意为这样的大哥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萧益民艰难地咽咽冒火的喉咙,抬起手指,向苍天大声吼道:“弟兄们,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赵大人的在天之灵没有走远,他在天上看着我们,我萧益民今天对着赵大人的在天之灵发誓: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

    萧益民抬起手,向台下弟兄郑重敬礼,台下弟兄立刻回礼群情激昂,随着萧益民一声令下,一千多弟兄在各自长官带领下奔赴各自营房,领取枪支子弹,打起背包,做好一切出发的准备。

    指挥部里,萧益民根据陆续接到的四份急电,将成都的情况向众人通报,然后闭上嘴等候大家的意见。

    包括祁洛在内的边军六个营官和一干官佐齐聚一堂,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一样。

    “镇边营”的蒙古族参领巴尔斯和“泰安营”参领祁洛满脸悲愤“靖边营”湖南籍参领陈曲珍和“达字营”江西籍参领张鸿升则是低声交谈,心事重重,长年驻守臧边的“寿字营”参领彭措低垂着脑袋连声叹气。

    守在门口的郑长泽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酸不已,悄悄出去找来王健等人商议,最后共同决定:立即派吴三领着一队侍卫骑快马赶回成都,通知振字营和成都洪门几位前辈,把一切布置好等候萧益民的到来;谢长明和何其武率领步兵一营、二营立即出发,由新组建的侦查连前行侦察路况,避免遭到可能的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