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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米椒炒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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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鸦如实回禀了他在暗中所看见的一切。

    其一,杨书生的父母非常不喜欢玉宁。商人重利,玉宁家没田没地,全靠村中人接济。玉宁又无一技之长,身娇体贵,干不了农活。认识不少诗词,却不懂看账。娶她进门,一样便宜没捞着,杨书生父母自然心有不甘。

    其二,杨书生在玉宁之前就有一个通房丫头。这姑娘长的不如玉宁,胜在性子温柔,家中活计一直由她操持,对杨母又言听计从,很是得杨母喜欢。

    玉宁早先不知道这些,待她知晓后,一直撺掇着杨书生要将通房丫头赶走。两人新婚不久,杨书生对玉宁也比较上心,他将此事儿跟杨母一说,杨母二话不说就打发通房丫头去了杨家开设在外地的铺子。

    没了能干的通房丫头,初为人妇的玉宁根本不会持家,也不了解杨书生的起居饮食。不过几天,整个杨家就被她搞得人仰马翻,杨书生夹在她与母亲之间头疼万分,刚脆带着家仆住到了书院。

    听了这些,萧宝儿觉得问题不大,杨书生对玉宁上心,玉宁小门小户不习惯大户人家的生活实属正常。问题的关键是婆媳难以相处,这个好解决,只要不是感情问题,还暂时谈不上谁输谁赢。

    她又问:“你只说了其一、其二、可还有其三?”

    乌鸦道:“杨书生至今还在书院未归,玉宁整日待在杨府,公主还想知道什么?”

    新婚不过一月,两人就已经分居,这可不是好兆头,她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帮他们一把呢?

    忽然间,她毫无由来的问了句,“听说你抓了十一的幼弟,威胁她好好假扮公主。”

    乌鸦笑着说:“公子吩咐的事儿,我照办而已。”

    萧宝儿也笑了,“公子说这是你自作主张的行为,还希望你去刺杀高文侑。”

    “承蒙公子抬爱,乌鸦受宠若惊!”

    萧宝儿又道:“你说高文侑该不该死?”

    乌鸦用手指天,似乎在说这得看天意。

    腐乳粉蒸肉,冬笋豆腐煲,风干萝卜条。

    萧宝儿不断朝门外看去,希望何伯还能再端一个菜进门。

    姚溪桐见她望穿秋水的模样实在可怜,出言道:“别看了,中午就三个菜。”

    萧宝儿认命的端起碗喝汤。新鲜冬笋和豆腐都用滚水煮过,一个去涩味,一个去腥味,汤底用了腊肉和虾米,吃起来咸鲜可口,又带着一点冬笋的微甜。

    汤不错,萧宝儿把夹了片粉蒸肉,刚放到嘴边就皱起眉头。“这菜什么味?闻着怪怪的。”

    “腐乳。”

    一听有腐乳,萧宝儿自觉地放下筷子。在宫里,确切的说在后~宫,没有宫妃吃这些含有异味是食物,更遑论臭味。腐乳这种食物,或者用这种食物烹饪的菜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萧宝儿桌上。

    腐乳粉蒸肉不能吃,她把视线投到萝卜干上,暗自叹了口气。萝卜在宫中的用途就是雕花,偶尔用来做菜,也都只放一点点,萝卜通气,宫妃更怕这种食物。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怎么办?

    萧宝儿的午膳就是两碗汤。好容易熬到晚膳,她看着桌上的饭菜就想流泪。干菜面汤、杂粮烙饼、外加几片早上熬汤用过的腊肉。

    她拿起烙饼使劲儿咬了一口,又干又硬无法下咽。不得已喝了口面汤,又酸又辣的滋味呛得她咳嗽了半晌。

    “乌龟,你也太抠了吧!”

    “何伯年迈,常会把盐和辣椒错放。乌鸦久居宫中,不会做饭。我对做饭略知一二,但工作要紧,不可能每日蹲厨房做饭伺候你吧?”

    “我们可以请个厨娘。”

    “想法不错,可惜县令的俸禄只够房租以及日常开支,厨娘着实请不起!”

    “你为昨晚的事儿报复我,没见过你那么小心眼的人。”

    姚溪桐手摸昨日被咬的地方,一脸欠揍的表情,大意无非是:我就报复了,你能怎么样!

    萧宝儿没辙了,侧头看着乌鸦,后者什么都没吃,一直在喝酒。察觉到萧宝儿的视线,他道:“公主,奴才刚孝敬过您,在钟陵这种小地方,只要不置办产业,一百两足够您请大厨了……”

    一百两银子,不提还好,提起来就是萧宝儿的耻辱史。

    乌鸦见她不说话,又问:“需要我明日去市集找个厨子吗?还是……”

    萧宝儿打死都不愿说出银子被姚溪桐骗走的事情,她默默放下碗筷,轻声说,“我吃饱了,厨子的事儿明日再想,我累了!”

    寒风使劲儿吹着,萧宝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好怀念宫里的日子,桌上永远放着点心茶水,绝不可能让她饿着睡觉。

    下半夜,估摸着所有人都睡熟后,她蹑手蹑脚的跑出厨房找吃的。灶火没灭,锅里蒸着一碗白米饭,一碗早上见过的腐乳粉蒸肉,还有一碗蛋羹。

    她就着蛋羹吃米饭,总觉得差点儿什么,忍不住尝了片腐乳粉蒸肉,缺少荤菜的胃一下子就被满足了。

    中午闻着还有股怪味的腐乳粉蒸肉现在只剩香味,米粉放了一下午不但没干,反而与肥肉浑然一体不分彼此。腐乳特有的香味已经渗透到了肉中,每嚼一下都能从肉汁中感受到腐乳的咸香,实在是太好吃了。

    蒸笼旁还放着一碗糖水,她闻了闻,用大枣枸杞还有桂圆熬制。

    眼见厨房一直没人,她抬着就走,睡前喝碗糖水最好不过。

    翌日,姚溪桐大声说着要让何伯买只猫,家里进了硕鼠,把他准备好的宵夜全部偷吃了。

    萧宝儿穿着貂毛大衣在后院滚雪球,远远看着可不就是一只大老鼠。

    早膳是地瓜小米粥,还有一碟子萝卜干。

    萧宝儿只喝粥,对萝卜依旧是敬而远之。

    姚溪桐没着官服,只是把穿惯的深灰色棉袄换成了墨蓝色的锦衣,外面穿了件狐裘大氅。人靠衣装,马靠鞍,他这么一打扮还挺顺眼。

    萧宝儿瞅瞅萝卜干,又瞅瞅他,接着又瞅瞅萝卜干,这样几次之后,姚溪桐放下碗筷,问:“什么意思?”

    “我想帮一帮那对小夫妻。”

    “那你干嘛看完萝卜又看我?”

    “粥太淡,喝不下。我没有吃过腐乳,想尝尝!”

    “腐乳没了,改日买到好的豆腐我教你怎么做。说起腐乳,你知道腐乳分为青方、红方、白方三大类吗?”

    萧宝儿摇头,穷人家佐食的玩意儿也有那么多讲究?

    眼见话题要被姚溪桐扯远,她忙说,“腐乳的事儿改日再说,你能帮一帮玉宁姑娘吗?”

    “怎么帮?”

    “当初是你成全了他们……”姚溪桐打断她的话语,强调说,“是你逼我的,别忘记我们的赌约。”

    萧宝儿手一挥,“先不说这个,我希望你去杨府走一趟,给玉宁撑撑腰。杨家人看你对玉宁另眼相待,定不敢作践她,等有了孩子,她在杨家的地位肯定比现在稳当,杨书生对她也会多几分敬重。”

    姚溪桐笑眯眯的问:“她若不能生,这该怎么办?生了一个女孩又该怎么办?”

    萧宝儿答道:“无子,会被休!生一个女儿,也许还有机会生男孩儿。”

    “若杨书生纳妾生了一个儿子呢?”

    萧宝儿被问烦了,大喝,“你有完没完?照你这种说法我输定了?你不觉得仅凭一个月的观察就断言别人一辈子不会幸福,这实在太武断了吗?”

    姚溪桐自信满满的说:“有些人,三岁看老。有些事,看过开头就能猜到结尾。若你不服,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不出两日,玉宁定会携杨书生到县衙拜见我。仗着与你我相熟,她会上门找你套近乎,通过你了解我的生活细节……知道你不谙女红,她还会拿一些绣帕、荷包什么的送你。”

    “等你对她放下了戒心,她会悄悄出现在我的房间,妄图勾~引我,若勾~引不成,她会反诬我对她别有用心……”

    萧宝儿摇头冷笑,“这怎么可能,玉宁喜欢杨书生,曾为了嫁他而绝食。我知道你皮相好,可也不至于把所有女人看轻,玉宁还不至于傻到会被你皮相所惑,说她会勾~引你?我不信。”

    “潇潇,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们走着瞧!”

    萧宝儿不屑地瘪瘪嘴,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我知道你等着我认输,还等着把我培养成厨娘。可在输赢未定这期间,我们吃什么?”

    “体谅你那么有自知之明,这几日我会让何伯去酒肆端些美食来提前安慰你。”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你就嘚瑟吧!”

    新任县令是北辽公主夫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钟陵县的大街小巷。

    姚溪桐所料不差,刚上任不足两日,玉宁果然找来了。同她一起来的是杨母而非杨书生,据杨母所言,杨书生为了来年的春闱,至今还在书院苦读。

    来访皆是女眷,姚溪桐避而不见,萧宝儿迎客,身份依旧是公主侍婢。

    杨母精明却不难相处,有着小地方富户的短视和对公主身份的敬畏。玉宁把话语权让给杨母,任由其旁敲侧击的询问姚溪桐与玉宁之父是否乃旧识?

    萧宝儿猜测这是玉宁为了在杨家站稳脚跟故意放出的消息,为了帮助玉宁,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说不太清楚主子的私交。

    那日之后,玉宁真如姚溪桐预料那般独自来找萧宝儿。每次都来去匆匆,套话的情况没有出现,只不过送些点心特产,让萧宝儿转交姚溪桐,说是她和杨书生的心意。

    日子平淡如水,萧宝儿以为玉宁和杨书生可以这样慢慢修复关系,姚溪桐接到了拜帖。

    杨老爷寿宴,杨书生从书院赶回,特地给姚溪桐送了帖子。

    出门前,萧宝儿警告姚溪桐道:“要我愿赌服输可以,你不准作弊,言谈间若有人问起你与玉宁父亲的关系,不能直言,只能模糊过去。”

    这还不算作弊?对你有利不是作弊,对我有利的就是作弊,标准是不是太过双重?

    姚溪桐懒得和萧宝儿计较,道:“行,一切都听公主所言。”

    探花郎,公主夫婿,一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人却跑了钟陵为官,这可刺激到了钟陵所有权贵。很多试图攀附却苦无门路的人总算从杨老爷这儿找到了突破口,一早就聚到其家中。

    马车还未驶到杨府,乌压压的人群早已从杨老爷家门口延伸到巷口。很多夹杂其间的女子据说是为了看姚溪桐,萧宝儿忍不住打趣,“一个铜子儿看一眼,我们够请厨娘了吗?”

    姚溪桐没理她,正襟危坐的模样官威隐现。

    萧宝儿是姚溪桐的随身侍女,进门却被一个小厮换下,玉宁只说男女不同席,将她安排到了宴席之外的小厅。到了才知,小厅只为她一个人准备,桌上瓜果点心一应俱全,礼数上挑不出错。

    菜肴还是水陆八珍,与那春风楼相比,这儿用了下八珍,竹荪、银耳、冬菇、猴头菇、干贝、鱼骨、鱼肠、乌鱼蛋,近一半是干货。这些菜看着美味可口,萧宝儿却觉得十分腻味。

    姚溪桐日日让何伯去酒楼端菜,钟陵县知名的酒楼她都吃遍了,这些菜只需尝上一口就知道是钟陵县哪家酒楼,哪个师傅的手艺。

    除了主菜,席面上有道红黄相间的小菜倒是看着挺开胃。她用筷子夹了点儿尝尝,黄色的是某种肉类,红色的是辣椒,一丁点就辣得她面红耳赤,几欲流泪。

    一旁伺候的丫鬟笑了,告诉她米椒炒咕咕可不是这么吃。

    听丫鬟讲,咕咕是栖息在芦苇荡里的水鸟,体型比鸽子稍小,靠吃鱼虾为生,因其叫声“咕咕”,当地人就称呼这种水鸟为咕咕。米椒也是当地特产,长在山上,果实呈圆形,黄豆大小,色泽殷红,极辣,当地人叫米椒。

    米椒炒咕咕这道菜不分贵贱,钟陵县老百姓都会做。先将咕咕拔毛去内脏,连皮带骨剁碎,放入滚油炒成金黄,起锅后放入米椒和蒜瓣爆出香味,最后倒入炒好的咕咕。

    吃法上,米椒炒咕咕最适合配烙饼。

    丫鬟从桌上的簸箕里拿出一张碗口大小的玉米烙饼,用勺舀小半勺米椒炒咕咕均匀撒在烙饼上面,后将饼卷成筒状,示意她咬着吃。